那副笑面虎的皮子，就跟那日被我买通，答应同我在赵婉儿面前打掩护时，一模一样。

没错，他是楚忱的忠仆，他不怕死。

但他也是人。

是人就有弱点。

父亲最知他底细，为了救他一命的哥哥才在宫里蛰伏了这么些年。

说来也巧，那一家人就在柳州。

纵然他已做到总管，但因楚忱忌惮宦官乃至大权旁落，他手中也没有多少权柄。

得知父亲替他哥哥斡旋了不少事，又替两个侄子送进府州最好的书院。

主动上门，提出送我人情。

除了之前替我在赵婉儿戳点我一心向佛这事，眼下，他是在提醒我。

宝珠有这一遭，还是赵婉儿的手笔。

可不该啊......

她赵婉儿嫉妒成疯，哪会允许别的女人靠近楚忱，更何况，以楚忱现在的身体，这不可能啊！

「是那些老嬷嬷......她们......她们！」

宝珠泣不成声，我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。

宫里的老把戏了。

陛下不愿留嗣的时候，少不得那些老嬷嬷得使些手段。

宝珠虽未承宠，但身子破了就是破了，且又是在大成殿。

不做嫔妃，那就只能去死。

「奴婢说......说过的......这辈子死......死也不愿意跟娘娘分开......娘娘在哪，奴婢......奴婢就在哪！」

宝珠泣不成声。

也该是极痛的，俯在地上的身子，跪都跪不稳。

可趴下去了，撑起肘，还要跪。

「求娘娘带奴婢走！求娘娘开恩！」

29

若我能，如何能不带她走。

可我不能。

许是那次我扇宝珠的那巴掌暴露了吧，才给了赵婉儿机会，用最狠的法子挖掉我心头最软一块肉。

体面利索，又让我无力反抗。

她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，即便我还是皇后又怎样，到头来，也只是落魄又寂寥的孤家寡人。

一瞬，巨大的无力感裹挟住我。

我想抬手搀起宝珠，却跟冻住一般，怎么都使不上力。

脑子里的声音却越发清晰。

如今的情形，宝珠不做嫔妃要死，做了嫔妃，她还要死。

还有淑妃、德妃那一群可怜女人，惠柔、衍儿那几个无辜孩子。

......

我大可以抛下她们所有人，一走了之。

可若真的那般做了，如愿回了柳州，这辈子，余生可还能得片刻安宁？

......

我骗不了自己，大抵是不能的。

既如此。

......

鱼肚泛白，宫城如新。

我站在离宫必经的玄武门前，等待着遣送我的禁卫军。

领头的王奇，原是李家的旧部。

受了牵连，才从统领万军的大将军，变成了区区禁军指挥副使。

平日里连紧要的守卫都碰不得，只能被派来护送我这个名存实亡的皇后。

「请娘娘上车。」

他低着头，连请三次。

我不应，他也不恼，便一直跪着。

直至我把手松开，让手里的东西悬下，晃在他眼前。

他一改淡漠之色，方寸大失。

「娘娘何来此物！」

我没解释，只问他一句。

「李家军何在？」

他攥紧双拳，瞪着兴奋又热血的双目，确认我眼里的坚定。

啐了一口银牙咬破的血水之后，拔剑而起。

「在！」

我甩手狠狠把玉佩摔在地上，摔出嵌在里面的虎符。

「随我返宫。」

「清。君。侧。」

30

淑妃是不屑说谎的。

原以为惠柔抵给我的那枚玉佩，价值连城又或者是开启宝藏的钥匙之类的。

没想到，竟是兵符。

可李家的兵权明明已经没有了。

「你也不想想，要真没两把刷子，能害陛下忌惮这么多年？」

见我趁夜来寻她，她立马嗅出我改了主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