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一个赵婉儿就已经够棘手的了，娘娘何必为了她，触这霉头。」

宝珠所言，我何尝不知。

这宫里，本就是会吃人的。

不是淑妃，也会是德妃，不是德妃，也会是其他什么妃嫔。

崔家，我尚无把握，我哪里能腾地开手去护其他人。

随口找个托词想打发了惠柔。

「母后，不要！不要！」

她还是拼了命的求我，血泪混的那张小脸，映着烛火，如同鬼魅。

我不敢再看，招呼宝珠将她送出去。

「这个！这个给您！」

挣脱宝珠的阻拦，她突然从脖子里捡出来个什么东西，扔到我足前。

余光撇上一眼。

「等等！」

宝珠一迟疑，惠柔从她怀里跳下，重新扑跪到我面前。

哭的声嘶力竭。

「母妃说，这是李家的传家宝，关键时候，能救命。」

「可我不要我的命，我要母妃的命，我愿意把这给您，求您救救她！」

相同的字眼，唤醒前世记忆。

那是我为崔家求情，被楚忱圈禁的第一个寒冬。

偌大的凤鸾宫，死一样静寂，似一座冰窖。

我背上挨了板子，死鱼一般被人扔在地上。

溃烂的伤口不得处理，又生了冻疮，又疼又痒，似蚂蚁啃噬一般，让人生不如死。

看门的太监克扣了我所有分例，任我自生自灭。

可我还不能死，苟延残喘，也要敲门。

终于有一日，有人路过闻见了，替我说了句话。

「......宫里的女人，已经够可怜了，救救她吧。」

贴地的门缝里，我看不见她的脸。

只隐约在她腰间，扫到了与此刻一模一样的玉佩。

攥紧在手心。

「去，宣太医。」

「娘娘！」宝珠惊叫，还想劝我。

我起手打住，望向摇摇欲坠的小人儿。

「惠柔说的不错，确实是可以救命的好东西。」

13

楚忱回宫后第一件事，宣我去大成殿。

宝珠一下慌了神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

「完了完了，一定是淑妃的事东窗事发，陛下要问罪娘娘。」

替我想了无数借口，怎么能把这事给圆过去。

其实，全无必要。

楚忱找我，是为赵婉儿。

若是寻常纳个妃子，下了御旨，印了宝册，便能了事。

可赵婉儿岂能好说话，她求的，可是独一无二。

即便看在楚忱为就她性命，万金之躯的龙体豁了大窟窿的份上，让了一步。

但该有的体面和荣宠，一样都不能少。

是以我这个皇后，成了最碍眼的。

只要我安在一日，她就是妾。

圣宠再浓，心气再高，见我也得卑躬屈膝。

大成殿外，闻讯赶来的朝臣，为保家族利益，黑压压的跪成一片。

后妃也不甘示弱，德妃那几个位份高的嫔妃，都跪在那儿。

用最谦卑的姿态，向楚忱施压。

「娘娘，快劝劝陛下吧，为一个妖女，冒天下之大不韪，何至于此。」

半掩着殿门内，是楚忱寒凛不容任何人掣肘的暗影。

「是啊，何至于此。」

我喃喃应和一句，跨门踱入。

解了头上象征我皇后尊荣的凤冠，挺直而跪。

「臣妾有罪，还请陛下责罚。」

14

锋利出刃的御剑，擦着我鬓眉角，飞驰向后，刺入三寸厚的殿门。

突然间青光耀眼，惊得殿外所有人，如遭大难。

龙颜大怒，须得有人承了这股火，杀鸡儆猴。

前世，这只可怜的猴，便是我。

相遇，相知，再到相许。

我如一道影子，附在楚忱身上，生看着他与赵婉儿书写可歌可泣的爱情诗作。

每每我想挽回，打压越狠，反噬越大。

终而引火自焚，落得个灰飞烟灭。

只因我忘了，楚忱不仅是我的丈夫，还是这巍巍大齐的一国之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