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，门帘一响，一个着石青色直缀长袍的中年男人阔步走了进来，他容貌清矍，凤目狭长，微须，不怒自威。
丫鬟婆子纷纷行礼，“老爷。”
端木夫人起身，笑微微地迎着他坐下。
“老爷，你喝茶。”朱姨娘忙端了茶上前，腰身似乎妖娆了些。
端木将军没有多看她一眼，接过茶，抿了口，抬眼看看一屋子的人，目光落在季遥岑的身上。
季遥岑低头万福。
对方淡淡地上下打量她一番，撇过脸，道：“这孩子看起来是个稳妥的，夫人就多费心吧。”
端木夫人道：“这是妾身的分内事，老爷不用担心，而且，这孩子乖顺懂事，妾身很是喜欢呢。”
端木将军嘴角微挑，看着对方的目光温和而宠溺，道：“嗯，多个孩子也热闹些。”
左右的人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两人的恩爱和睦，表情如常。
端木小樱的眼角余光忍不住去看朱姨娘。
朱姨娘站在旁边，偷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脸，对方那独有男人气息萦绕在鼻息间，心头如小鹿般跳动，不禁失神。
端木小樱轻轻咳了声，她幡然醒悟，抬眸，却是端木夫人正看过来，眸光冷冽，她心里一凛，低头道：“夫人和老爷说说话，妾身先告退了。”
端木将军不耐烦地摆摆手，也不看她一眼。
朱姨娘走了，剩下的几个小儿女也告退走了，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。
端木夫人起身，站在他的背后，慢慢揉捏着他的肩膀，声音柔和，道：“老爷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？”
端木将军微闭了眼，很舒服地享受着她的揉捏，慢慢地道：“二弟的身子愈发不好了，”
端木夫人沉默了。
端木将军的声音里透着疲乏，道：“这些年我瞧着他苦苦撑着，也是难过。常常想起小时候，二弟和小妹总是喜欢跟在我后面……”
端木夫人贴近，握住他的手，柔声道：“人事无常，老爷放宽心些，您记着，您就是妾身和孩子的天。”
端木将军反握了她的手，慢慢摩挲着，道：“我也这么想，倒是你，”他怜惜地，柔情万种，“这些年委屈你了。”
端木夫人脸色微红，娇羞如二八少女，道：“只要爷记得就好。”
“我自然记得。”端木将军道：“偌娘，我们已经等了这些年也不在乎再等上几年，等事成了，我把这都交给付了，带你去游山玩水去。”
端木将军夫人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我知道。”略想了想，“季家的丫头你瞧着怎么办？鲁太医说，她这是幼年时生病烧坏了嗓子，以后恐怕也恢复不了了。”
端木将军微蹙眉，道：“先留在府里，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，好歹还有几年。至于季家，”他欲言又止。
端木夫人没有察觉，就着他的手偎进他的怀里，轻轻地道：“成哥哥，我不求大富大贵，我只求着以后能陪着你平平安安度日就好。”
“偌娘！”端木将军抱紧她，贴住她的脸摩挲着。
房间里的温度陡然升高。
朱姨娘进了自己的屋子，贴身丫鬟水芙瞧着她脸色不对，再一细想，暗中叹息一声，沏了杯茶便退了下去。
朱姨娘则是烦躁地往床上一坐，只觉得全身燥热，扯了扯领口，感觉有凉风灌入，方才感觉好受了些。
移了眼睛，瞥见床头的铜镜，镜子里照出一个双十妇人，色如春花，眸如秋水，拉扯开的领子露出一截fen白的脖颈，隐隐露出绿色肚兜的一角，她愣愣地将手放在那里慢慢摩挲着，想象着那人略带薄茧的手滑过，带起灼热的热度，让她有些颤栗，闭了眼，不敢再看。
门外响起了脚步声，“姨娘！”是端木小樱的声音。
她打了个哆嗦，睁开眼，反手将铜镜扣在案几上，拉平了领子，又上下看了看，没有什么不妥，便迎来出去。
端木小樱笑着，“姨娘，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？”她将手里的匣子递给她，“你瞧瞧，保证喜欢。”
朱姨娘打开匣子，是包装精致的胭脂盒香料，笑开了眉眼，又是欣慰又是心酸，嗔道：“樱姐儿心里有姨娘就好……这些不用的。”
端木小樱知道她的顾忌，道：“这胭脂香粉我送了母亲更好的，这个你尽管用。”
朱姨娘舒了口气，拉过她，细细打量了番，虽然只有九岁，却眉目秀美，皎皎如月，不禁有了感慨，道：“看着姐儿一天天长大了，妾身心里好生喜欢……”
端木小樱眼尖，瞧见反扣的铜镜，再想想当时对方面对端木将军的失态，端木将军对她的冷漠，心里难过，扯了她的衣襟，郑重地道：“姨娘，您耐心点，等女儿大了，会好好孝顺您。”
朱姨娘喉头微哽，这是自己的亲骨肉却不能随意与自己亲近，更不能喊自己一声母亲。而那个男人多年来除了仅有的那次亲近，却从来不踏进这里一步。
这心里的苦和孤寂又有谁知道？
端木小樱眸中闪过丝冷色，迅即消失。想要她开心，拎起裙摆转了个圈，如同花蝴蝶般，“姨娘，你看这是今年京城里最流行的样式，你喜不喜欢？”
朱姨娘微笑着，凝着她如花的笑靥，弯弯的眉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，蓦然脸色陡然变了。
“姨娘，你怎么了？”端木小樱发现她的异样。
朱姨娘愣愣地瞧着她，想要仔细看清她的眉眼，嘴唇哆嗦着，喃喃地，“怎么会？怎么会？……”
“姨娘！”
她猛然惊醒，“没什么！”压住心底的翻滚，一点一点地理平她裙摆上是褶皱，轻声地道：“姐儿，以后就不要再到这儿来了，你要记得，夫人才是你的母亲。”
端木小樱点头，“我知道。”
朱姨娘舒了口气，忍住不舍，道：“你记得，姨娘这都是为你好。还有，”她迟疑了下，“不要去打扰你爹爹，他很忙。那个，季家的丫头，你要多和她亲近，对你有好处。”
端木小樱不屑，想反驳，又顿住了，不敢再多停留，便匆匆去了。
朱姨娘揪着手绢，咬着唇，神思恍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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