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汤喝完了，又稍稍整理了下，季恒生却还没有来，使唤了个婆子过来说让她先歇着，还有事要处理。
刘氏很是淡定，温柔地嘱咐几句，再等了一刻钟，心头烦躁起来，只觉得身上有些痒，忍不住伸手去挠，倒是把刘嬷嬷和芸冬吓了一跳。
“夫人！”芸冬张大眼睛，吃惊地，“您这脸上是怎么了？”
刘嬷嬷也很吃惊。
刘氏心头一紧，忙取了铜镜来看，不由得大吃一惊。
白净的脸上不知何时冒出一个个小红点，而且痒得很，不但是脸上，胳膊上，身上都是奇痒难耐。
主仆三人忙成一团，都有些不知所措，还是刘嬷嬷想起来要去请大夫。
刘氏忍受着那痒，道：“悄悄地去，还有，”她深吸了口气，咬牙，“去告诉老爷，说天儿晚了，我先睡了，让他早些休息。”说这话时，声音有些哽，还有恨意。
两人对视一眼，诺诺着，暗自懊恼失去了这次机会。
要知道，这么多年来，季恒生进主院的机会是少之又少，年年守着孤枕冷衾的寂寞，若不是当年刘氏争气一胎生下一对儿女，只怕如今都不会有孩子！
而如今，刚刚有些转机又被这莫名其妙的痒破坏了——刘氏是绝对不会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丑陋的一面！
季遥岑自那晚回去后，特意让堇色去打听了这端木明湛，知道是从并州端木将军府来的贵客。而撷芳院的刘氏突然病了，季恒生只去坐坐便走了。
她不觉心情愉快，午间多吃了个煎饺后便睡了一小会儿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她被一阵闷雷声惊醒，起身，透过半掩着的窗户看去，外面天色阴沉，风刮得树枝枝头乱晃，显然要下雨了。
季遥岑揉了揉眼睛，拖了鞋子下床。
外院的小丫鬟芽儿听到声音忙进来伺候，“姑娘，您醒了？要不要先喝点茶？”
季遥岑性子冷，除了堇色能近身伺候，其他的丫鬟在外院做事，轻易不敢进来。
季遥岑看着她，对方低头，脸上闪过了慌张，嗫嚅道：“那个，那个，堇色姐姐去前院……”被对方的目光一扫，吓得一个激灵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。“，是，姑娘是安嬷嬷不让婢子说，堇色姐姐被带到前院去了……”看着对方逐渐冷厉的目光，她哽了下，“婢子婢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……说，说是二姑娘看见了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，季遥岑已经冲了出去。
“姑娘！”芽儿一愣，忙拖了披风便撵了出去。
季遥岑气喘吁吁地刚跑到慈安堂院门口，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沉重的木板与皮肉击打的声音，还夹着微弱的求饶声，“……老夫人，婢子不敢了，求老夫人饶过婢子……”
那真真切切是堇色的声音，季遥岑脚步微滞，深吸了口气，拢紧了披风稳稳地走了进去。
院子里一棵老柏枝桠繁茂遮掩了半个院落，在这样的天气里更显得凝重，台阶下堇色趴在长凳上，两个粗使婆子正抡起胳膊粗的藤条一下一下地抽打着。
堇色后背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，鲜血淋漓，惨不忍睹。
门帘子被卷起，老夫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黑漆石榴花开太师椅，手里端着个青玉绘花间辞茶盏，慢慢地瞌着那茶盖，神态悠闲。
安嬷嬷低着脸慢慢地揉捏着她的肩头。
刘氏坐在她的下首，衣服包裹得严实，脸上蒙着丝巾，想必是才哭过，眼圈红红的，偶然从眼底露出一丝恨意。
季青眉紧偎着她。
其他下人都摒息凝气，战战兢兢。
季遥岑猛地冲过去挡在了堇色的身边。
一根藤条正落下来，看清是她吓得对方一抖，藤条偏了，堪堪擦过她的鬓角。那婆子慌得跪下，“大小姐饶命……”
季遥岑抿紧唇，她并没有看对方也没有看堇色，目光直直地，肆无忌惮地看向那几个人，愤怒而冷厉。
所有人都是一惊，纵然是老夫人也被那怒意和冷厉惊了下，定了定神，她恼怒道：“岑姐儿，你这是做什么？祖母的院子你也可以乱闯？这些年是怎么教你规矩的？”
季遥岑毫不畏惧，她指指堇色，又指指自己，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。
老夫人冷笑道：“怎么？不过是个下人我都惩罚不得？反了你了？！”指着她，“把姑娘拉开送回去，这么个样子成什么体统？”
两个丫鬟迟疑了下来拉她。
季遥岑狠狠地瞪着，如张开长刺的刺猬，两人不敢上前。
老夫人大怒，将茶杯啪地掼在地上，瓷片，茶水四溅。
刘氏和安嬷嬷忙起身扶住。
安嬷嬷道：“岑姐儿这是不明白事情缘由，老夫人您消消气，慢慢说给她听……”
老夫人喘了口气。
安嬷嬷脸上堆着笑，道：“，你先岑姐儿听老奴说句话，老夫人是为了你好，这奴婢犯了大才错不得不惩戒，你年纪小，心善，又一直被她伺候着，老夫人就是怕你不忍心所以才悄悄地教训……”
“是啊，”刘氏开口，声音有些哑却依然温柔，道：“这事儿是母亲的错，把这么个心肠歹毒的东西安排在你的身边，想想我都害怕，还好，这次害的是我，若是真的伤了你，可怎么好？……”
“姑娘……姑娘，”堇色慢慢挪动着手指，努力勾住她的衣角，脸色灰，白，因为疼痛有些扭曲“是，是婢子的错，婢子下药，下药害夫人……”
季遥岑头脑轰然一片空白。说实话，这些年她暗地里给刘氏使了不少坏，让对方有苦说不出，对方恨自己，也恨堇色。
自己有季恒生护着，对方不敢动，还要扮演慈母的形象，至于堇色是当年岑氏留的人，人机灵忠心，早就被刘氏姑侄视为眼中钉，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而已。却没有想到这次被对方抓住，对方可能不敢也没有证据来对付自己，却可以借机清理自己身边的人，一旦堇色因为这个罪被打死或是被撵出去，再安排进来的人就是刘氏的人，自己不过是十岁的孩子，一举一动都置于对方的眼皮子下，只怕举步维艰。
堇色被打，再看对方笃定的样子，可能是那夜自己的下药被发现了。可是，她能确定没有人看到她的动作，除了……她打了个激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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