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下之前,她看向我,目光柔和。
似乎在说:好好活着。
大家死前都不经意看向了我。
眼里既有绝望又有希望。
好像都在告诉我,好好活下去。
我锦缎加身珠翠满头,他们衣衫褴褛命如蝼蚁。
我们被命运无形隔开,我拼尽全力也触碰不到他们。
现场大乱,死了很多人。
那些狗官哪里是来查案,分明就是来杀人!
是不是我害死了她们?
可霍谨言的手像枷锁像镣铐,让我无力思考。
所有人都让我好好活下去。
从小就是。
娘子们总说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,让我干干净净替她们活着,日后她们攒下的银钱都给我添嫁妆。
张妈妈也一样。
前一秒还要将我骂个狗血淋头,可是我随手写一幅簪花小楷递给她,她就笑得合不拢嘴。
我知道上面的字她都认不全。
可她还是笑吟吟念叨:“咱们这一窝子都没个配当正头夫人的,昭昭一定能当上。”
跛子先生也时常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,他说他只能独善其身了,望我有一日能兼济天下。
我已经知道了当年会试,他的文章是头名。
但是会元却属了旁人的名字。
他想去讨个公道,差点被活生生打死。
生死关头是张妈妈救了断腿的他。
即便如此,他还想着兼济天下。
他们都要我清清白白活下去。
可是,没有了他们的天下,还谈什么清白?
12
我醒来时被铜镜里形容枯槁的自己吓了一跳。
于是精心给自己上了一个明艳飒爽的妆,然后跑到厨房偷食芙蓉糕。
不想被闻声而来的霍谨言抓个正着。
他皱着眉拎过我的手腕:“什么时候醒的?”
我见他面冷,连忙说着好听的俏皮话讨饶。
我委屈巴巴望着他,趁他狐疑不定之时又往嘴里塞了一块。
腮帮子都鼓成了仓鼠,还一本正经闭着嘴巴,仿佛偷东西的不是我。
他将我拎回了房里,传了大夫为我诊病。
老大夫捋着胡子:“依老夫看,夫人的失忆是骤然受了刺激再加惊悸忧思所致”。
言罢又抱拳向霍谨言道喜:“恭喜将军,夫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,但是夫人身子亏,需要好好调养一番,我这就去为夫人拟方子。”
霍谨言挥了挥手让老大夫下去。
他坐在我床头紧盯着我的眼睛:“真不记得了?”
我朝他翻了个白眼,谁说我不记得?
“我记得,你是霍小将军。”
霍谨言玩味笑了笑:“哦?那你说说,怎么认识我的?”
我满脸得意。
“小将军武举考试我还在场外给你拍手呢,你长垛马枪骑射步射都是头名,你骑的白蹄乌一声嘶鸣,就把旁边那人吓落了马。你瞧见我了吗?”
我满脸期盼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脸,似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。
可是他久久没有言语,我失望地撅起了嘴。
他的神色有些复杂:“那你记得自己姓甚名谁,何时与我成婚吗?”
“我是昭昭。”
我拧着眉不停重复这句话。
可是声音越来越低,我姓什么来着?我爹娘是谁?
头好疼,我自己都能感受到额上沁出的汗。
可是脑子里乱哄哄的,好像有一只大手将我捏住,让我什么都无法理清。
真的好疼,我抱着头开始哭起来。
自己哭还是好疼,我扑到霍谨言怀里嚎啕大哭。
“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?我是不是快死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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