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使霍家是当朝皇后娘娘的母家,即使霍家军守着半壁天下。
可百姓不知道的是李尚书既不敢得罪霍家,又不想糟蹋了自己的宝贝女儿。
这才想起还有我这个烟柳巷长大的长女。
她是岸芷汀兰,而我只是下贱坯子。
如果能用我一条贱命换来霍家对尚书府的青眼。
我的父亲绝不会有半分犹疑。
3
李府的人找到我的时候,我正在给阿娘办后事。
我与阿娘在醉月楼相依为命。
我们没有家没有宗祠,我便在山上的云栖寺为她供奉了牌位。
跛子先生,张妈妈,小堂倌,还有我跟着他们一起乞讨过的胡子爷爷和小虎子,还有醉月楼的娘子们,都哭出了声。
只有我没哭。
阿娘不喜欢我哭。
她喜欢我一直开心地笑。
虽然她自己时常一个人在夜里拿着玉佩落泪。
那是阿爹给她的定情信物。
他们也曾海誓山盟过。
阿娘还拿出了自己攒的赎身钱资助阿爹考功名。
可是阿爹考中之后,却娶了名门贵女。
他甚至连个妾室的名分都不肯给阿娘。
阿娘从来不曾在我面前怨恨过阿爹。
她说我要跟着跛子先生好好学诗书礼仪。
她还说将来待我出嫁了,阿爹定会认回我,让我风风光光从尚书府出嫁。
以后我就能远离这青楼腌臜之地,清清白白活着。
阿娘说得真没错。
我要从尚书府出嫁了,嫁给权倾天下的霍小将军。
张妈妈给我裁了新衣,娘子们为我梳了发髻,还将她们珍藏的首饰都给我。
跛子先生青衫掩面一瘸一拐走远了,我看着他的背竟不似从前那般直。
小堂倌哭成了泪人,小虎子拉着他。
胡子爷爷就在尚书府墙角的巷口,拄着拐端着破碗望着我。
我穿着素服麻衣进尚书府的时候,我阿娘不过才去了七日。
4
阿娘走的那日是七夕,我正羞羞答答和顾小七逛着灯会。
小堂倌却慌慌张张找到我说我阿娘不好了。
我和小堂倌一路跑回醉月楼,刚进去时还听见几个娘子在压着嗓子议论:
“这七皇子真是畜牲,为了讨好外国使节竟然能干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!”
“听说娘子送回来时衣服都没了,身上没一块好肉!”
“我们命贱就给被他们这些官老爷凌辱践踏吗,还有没有王法了!”
“人家是天潢贵胄哪里还有什么王法,我真恨不得多生两副利齿,咬碎这个糟烂的七皇子!”
......
她们看见我之后眼神躲闪着噤了声。
我没理她们。
她们说的肯定不是我阿娘,我阿娘没去陪使节。
那日早上有人来传话,请我阿娘到驿馆为使节弹琵琶。
但是还没出发又有人来传不用了,说老爷们嫌我阿娘年老色衰相中了别家的姑娘。
气得张妈妈在侍从走后破口大骂了一盏茶的功夫。
最后还是看在有恩客又给她手里扔了银子才肯作罢。
张妈妈是醉月楼的老鸨,也是我最怕的人。
我小时候见娘子们穿戴好看,就偷偷戴了一支我阿娘的步摇。
我还在小堂倌面前学着娘子们一步三扭呢,不想被张妈妈瞧见。
她不由分说扯散了我的头发,将我关到柴房狠狠打了一顿手板,末了还在我脸上抹了两把锅灰。
自那以后我没穿过一件好看的衣裳,也没戴过一样首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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