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日过去,萧亦寒仍觉得自己没有从那个夜晚中回过神来。
沈长乐对他说:我后悔了。
她为什么后悔?
为何听到她说后悔时,他的心脏会那么痛?
萧亦寒揉起自己突突直跳的额角。
忽地想起今日是二月初六。
上坟的日子。
陵园内,落雪更添肃穆。
一座新立的碑前,沈长乐将供果摆上。
冷冰冰的碑文上刻着玉儿的名字,让人很难相信,几日前,这个少女还会说会笑。
沈长乐跪在坟前,朝着石碑叩首。
两行清泪无声流下。
再抬头,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许依依银铃般的声音响起:“姐姐真是情深义重,这大冷天的不在屋中躺着,偏要来给一个丫鬟上香。”
沈长乐瘦弱的身形微颤两下。
“你来做什么……”
许依依袖中的手紧紧握拳。
大婚那日,萧亦寒抛下她出府寻找沈长乐。
她顶着盖头在喜房中等了一晚都不见萧亦寒回来。
竖日上午,男人失魂落魄地进门。
挑了她的盖头后,又匆匆离去,未作片刻停留……
这几日,她的笑话已经在京城的贵妇圈中传开了!
她来做什么,她自然是打问清楚今日萧亦寒要来上坟,特意来给沈长乐好看的!
饶是心中气急败坏,许依依的面上仍是挂着温柔的笑意。
她拿起沈长乐带来的纸钱。
“我呀,自然是看那小丫鬟可怜,来给她上上坟呀……”
眼看着许依依就要拿起纸钱,沈长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厌恶来!
“不要碰!”
她手一挥,将那纸钱从许依依手上挥掉!
“你害她枉死!又何必来惺惺作态!”
许依依脸色一白,失声大喊:“王爷救我!侯夫人要让我为那丫鬟陪葬,啊——!”
沈长乐惊讶地瞪大眼,视野中,许依依向后仰倒!
萧亦寒不知何时出现,他神色焦急,自身后而来推开沈长乐去拉许依依!
沈长乐本就病弱,被大力一推,身形不稳。
竟是直接往山下栽去!
尖叫打破陵园的寂静!
待萧亦寒回过神时,沈长乐已经滚下了山坡!
明明不是多高的地方,可沈长乐浑身钝痛难忍,几番挣扎,竟是无法起身。
虽有积雪覆盖,从高处滚下还是太疼了……
碎石划破了她的手、她的脸。
她躺在雪中,眼神迷茫地看向上方。
六年前,她将萧亦寒从万人坑中救出。
六年后,她躺在雪坑中,萧亦寒拥着许依依,居高临下。
心脏紧缩到痛,想起玉儿临死前的话,她忽地自嘲一笑。
不值、她不值啊……
心绪翻涌,血从嘴角溢出,染红了她的衣裙和身下的血。
萧亦寒瞳孔猛地一缩!
这副场景,像极了记忆中的画面!
大雪纷飞的战场,那个无名的小兵为他挡下一箭。
他胸口染血,躺在雪地中,笑着说:萧副官,快逃……
看着血染红沈长乐的衣服,萧亦寒的心脏重重跳动。
当初若是没有那个小兵,他甚至都等不到许依依将他从万人坑中救出!
这些年,他一直记得那个小兵的恩情,在此为他立碑、年年上坟。
可如今,两个毫无关系的人,竟在这一刻重叠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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