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即便坐在那里，也依旧和我站着一样高。

与此同时，他眼底流露出的“同情”，彻底压倒了我的自尊心。

再然后，我又坐回了凳子上，我终于，变得和他“一样高”了。

沈峤漫无目的地说着：“幺幺一岁的时候，就会叫爸爸了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“可是李菁不喜欢幺幺跟我呆在一处，很离谱吧，我是孩子的爸爸，能对孩子做什么呢？可即便这个时候，我也没怀疑过孩子的身份问题。”

说到这里，他竟然自嘲地笑了：“幼儿园上台表演，幺幺化了妆穿了裙子，我说幺幺真漂亮，亲了她的额头。就这里——”

他指了指眉梢上面，继续说道：“然后李菁当着我的面，把幺幺从楼梯口踹下去了，身上多处骨折，去医院验血的时候，我就知道我不是孩子的亲生爸爸了。”

他看着我，同时也审视着我，这让我非常不舒服。

我问他：“是李菁告诉你，孩子是我的？”

“李菁在幺幺的病床前告诉我，我和她刚认识的时候，你因为嫉妒我，强暴了她。”他的声音从沉稳到悲伤，“所以，她才讨厌幺幺，更害怕我发现幺幺与我越来越不像。”

沈峤苦笑：“李菁就是在幺幺住院的那天，又跟我提了结婚，我拒绝了。”

拒绝？

我有些不可思议，我想问为什么，可我的自尊心告诉我不能问。

沈峤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，像是疑难解惑般告诉我：

“李菁出轨那么多人，我都没有分手，是因为我可以骗自己，跟她在一起只是玩玩。那如果有了结婚证，我还怎么欺骗自己的自尊心呢？她不是在提结婚，她是在提分手，我的自尊心是这么告诉我答案的。”

“你对李菁提了分手？”

“李菁告诉我，她赚那种钱是因为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，她说一切都怪我。”沈峤长吸了一口气，一双眸子多了几分萎气，

“再然后，李菁发短信告诉我，如果不回家，她会杀了幺幺的。所以我急忙回家，却发现所有灯都没有开。我喊幺幺的名字，幺幺也不理我。再然后，我看见，顺着地板，从厕所里淌出来的东西。她就那么蹲坐在厕所，用我经常给幺幺做辅食的刀，慢慢划着幺幺的脖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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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扬起手臂，像是还原当时的场面，在空气中缓缓滑动着笔直的手掌，然后停了下来。

正在做笔录的刑警说：“继续。”

再然后，沈峤开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，细语说着：“刀柄上都是血，没有一块地板是干净的，李菁就在光亮的厕所里看着黑暗中的我，然后放下了刀。”

他用最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们，映照出这囚牢一样的房间。

他说：“你知道吗，她的旁边，还立着直播支架。”

“她把幺幺的死，录给了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，在暗网赚的盆满钵满。”

“我关掉她的手机质问她为什么杀了女儿，她却说，我提分手是因为幺幺不是我的亲生女儿。”

“她疯了，从生下幺幺的那一刻就疯了，如果那么恨女儿，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生下来骗我呢？”

沈峤好像是在问我，也好像是在问自己。

再然后，他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了，似乎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。

于是会面结束。

在离开前，他告诉我：

“她不爱我，也不想放了我。陈嘉豪，我比你更可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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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，我们不是可怜，而是可悲。

不然那个雨夜，刚刚出狱的我，接到了李菁的电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