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.

　　我哥彻底疯了。

　　他脱开所有人的控制尖叫，眼泪不受控制从他憋红的眼眶涌出来。

　　我爸的儿子，在此刻彻底共情到父亲的屈辱与不堪。

　　“赵姝你胡说些什么呢！”

　　四周人对我怒骂。

　　我故作无措：“啊，我不知道啊。”

　　我扑到我妈旁边：“妈，我也好恨我不是李刚叔叔的女儿啊，你打死我吧。”

　　“我下辈子一定做你们的女儿，你打死我吧！”

　　我妈惊愕看着我，面对着我哥几乎要烧起来的怨气和怒火，她终于害怕了。

　　她疯狂捂我的嘴：“你个下贱货狗叫什么！”

　　就在此时，不知道什么东西，哐当落下。

　　叮叮当滚了几下。

　　摆在了满是灰的地上，落在我哥眼前。

　　“什么小玩意。”

　　“桃树刻的桃木剑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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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死一般的寂静。

　　下一秒，仿佛是眨眼间，我哥推开所有人冲了出去，他捡起那把剑，又哭又笑。

　　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，包括我妈。

　　我妈以为他疯了：“快，给他打出去，来人啊把我这个不孝子打死！”

　　我还在地上呜呜掩着脸哭。

　　稍微张开一点指缝，飞扬的尘土中，我哥抱着那把剑，踉跄了几下，终于站起来。

　　这一瞬看见他的脸，连我都不受控制害怕地抖了一下。

　　他尖叫，怒吼，一拳打在我妈脸上，我妈压根没想到。

　　她往后仰，后脑勺狠狠砸在地面上。

　　我听见我哥哭：

　　“他本来要给我的，你害死他你就去偿命！”

　　“你去死，你不配做我妈！”

　　而我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，满意地勾起了唇角，然后站起来，拍拍土，冲他们做了个鬼脸。

　　一群蠢货。

　　后边的声音拳拳到肉。

　　“我爸的女儿你就喊下贱货是吧！”

　　“老子戳烂你的眼睛看你还浪不浪！”

　　我妈放声挣扎。

　　到后面，她的痛呼声也消失了。

　　其实还挺想亲眼看到他们的下场的。

　　可惜，我要离开这个肮脏恶臭的地方了。

　　你们，就烂死在这里吧。

　　从厨房翻出去的时候，嫂子正蹲在窗口边上等我。

　　天色正要慢慢暗下来。

　　我把手里提着的一串药包塞给了她：

　　“孙婆子留下的，治你的腹胀。”

　　她接过，塞进鼓囊囊的大衣里，释然地舒了一口气。

　　前庭依旧喧闹。

　　我和她猫着腰，沿着草缝下面的沟渠一直走。

　　走到几乎要听不到人声了。

　　我回头看了一眼。

　　远远的。

　　看不真切。

　　仿佛飘渺如尘埃。

　　她再次嗤笑：

　　“怎么了小废物，都到这里了还舍不得？”

　　我冲她比了个“嘘”。

　　村里的人注意力大多在我家。

　　我只是在担心，会有人把我们抓回去。

　　不舍得？

　　我想逃离这里，太久太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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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嫂子全名叫陈书溪，是被拐走后卖进我们村的。

　　我们这个村子多的是被拐卖的女人。

　　没有人能逃出去。

　　只有她，实在是聪明。

　　我被关在柴房里，孙婆子跟我吐纳一切的时候，我万念俱灰。

　　脑子突然浮起嫂子曾经坐在屋檐下的场景。

　　天气很热，她摇着扇子。

　　难得跟我讲几句话：

　　“李姝，你妈天天打你骂你，你可真能忍啊。”

　　我有些惊讶地看她，抿着嘴：

　　“她对我挺好的。”

　　“是吗，我看她巴不得你死呢。”

　　我剥豆子的手一愣，全当她又在嘲讽我。

　　“你不信？”

　　她的语气在这一句变得严肃又陌生。

　　我没有抬头，却听到沉重一句：

　　“有那个时候的，你来找我。”

　　黑猫，是嫂子杀的。

　　发情药，是她偷偷藏在每个野猫出现点的。

　　吃人心怀儿子的方子，是她专门要我看清我妈的嘴脸。

　　她在利用我。

　　可是她在漆黑的屋子里抱着大肚子，艰难坐起悄声交代我一切的时候。

　　我一时分不清谁更加可怜。

　　她要离开这个村子。

　　哪怕每天晚上要吞下两斤香灰丸，哪怕生吃老鼠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。

　　而她只要我伪装出我爸回来索命的痕迹。

　　我说：“我要去告诉我妈，都是你演的。”

　　她还是一脸不屑：

　　“行啊，你可以去，我要么死，要么走。”

　　“但是你只要帮我回去了，我就带你一起走。”

　　其实，说到最后，她的话音是颤抖的。

　　是她的骄傲不让她低头。

　　她不喜欢我是真，就算到现在，她估计也不喜欢我。

　　她被锁链捆住双手双脚，任人蹂躏的时候。

　　骂了一万遍废物。

　　骂的是我，骂的是我哥，也骂的是她自己。

　　漆黑的夜里，一点光也没有。

　　月亮像是消失了。

　　我不知道走了多久，露水渐渐打湿我的肩膀。

　　突然，我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人跟着。

　　“喂，你不会是死了吧。”

　　她猛地伸出手按住我的肩膀，捂住我的嘴一把将我按倒在草垛下。

　　外面一串手电照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