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.

　　嫂子怀了黑猫胎后，家里的怪事，一桩接着一桩。

　　我爸的灵台不翼而飞，没一会儿又出现在我妈的床上。

　　我妈给他上香，香灰总是少，然后在我妈吃饭的时候，出现在她的饭菜底下。

　　嫂子每天笑眯眯地跟一个人说话。

　　她说那个人叫赵有金。

　　是我爸的名字。

　　可是她嫁过来之前我爸就死了。

　　我妈被吓得疯疯癫癫。

　　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尖叫不止。

　　然后她就拽着嫂子的手，看着她的肚子开始笑。

　　笑得诡异。

　　她说：“我的大孙子，再过一天你就生啦。”

　　“我都想死你啦，你快生出来见我呀，那我就好过啦。”

　　没有人知道怎么个好过法。

　　我哥也问不出来那天孙婆子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。

　　她就这样靠着黑猫胎捱日子。

　　可是，好像连这种信念，也抗不过我爸带给她的恐惧。

　　她一天比一天，不像个人样。

　　到了嫂子临产的当天，她突然冲进厨房。

　　居然抓起刀往我嫂子肚子上砍。

　　她疯了一样叫喊：

　　“都是你！都是你把他带回来了！”

　　“你也别来了，给我去死，去死啊！”

　　孙婆子火急火燎赶过来。

　　危急时刻赶紧钳住她一双手。

　　狠狠扯过她的耳朵，咬牙切齿道：

　　“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，黑猫胎生下来就好了！”

　　我妈神情恍惚一瞬，再次失控：

　　“是赵有金回来了，他要把我带走！”

　　孙婆子提高音调：

　　“等黑猫胎生下来，你还怕我侄子干什么！”

　　我妈猛地抬起头：

　　“你别骗我！”

　　“我怎么会骗你。”

　　“你再说一遍，你再说一遍黑猫胎通灵的事情！”

　　孙婆子眼中一颤。

　　此时，我家门口堵了一堆看热闹的人。

　　一听这话，都在窃窃私语：

　　“通灵？什么通灵？”

　　孙婆子赶紧捂住她的嘴：

　　“快别说，这么多人看着！”

　　哪知她根本没管，挣开孙婆子的手：

　　“你快说啊！你不是说这胎是李刚回来找我了吗！”

　　话音落地，四周兀地一片寂静。

　　我妈后知后觉捂住自己的嘴，眼中满是惊惧。

　　除去小孩，村里人都知道。

　　李刚，传言是我妈的情夫。

　　更有人传，是李刚和我妈在山上偷情被我爸发现。

　　争斗中两人齐齐滚下山。

　　李刚的尸体被我妈连夜搬走了。

　　我爸的尸体则喂了野狗。

　　原来，孙婆子跟我妈说的是。

　　黑猫通灵，古代传说，黑猫死后，鬼就能借灵投胎重回人世。

　　借灵投进嫂子肚子的，就是李刚。

　　这种生魂，能震慑一切死魂。

　　我爸的魂魄就算真的找回来，也不能再想靠近了。

　　“妈，你不是说你跟李刚都是乡里人乱嚼舌根吗”

　　我哥垂手站在一边，字字逼问。

　　“你不是还说，我爸就是自己摔死的吗？”

　　我妈结结巴巴：

　　“是，是摔死的啊。”

　　“那为什么我爸回来了，你要害怕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李姝不跟爸姓要姓李！”

　　轰！

　　我脑中的一根弦被猛地冲断。

　　我妈愣住了一瞬。

　　赶紧拉住我哥，斩钉截铁：

　　“不是，李姝就是我跟你爸的孩子！”

　　她起誓：

　　“我说的要是假话，我不得好死！”

　　我嘴唇蠕动。

　　扯起一个无奈的笑：

　　“就是因为我不是，所以你才恨我。”

　　“对吧，妈妈。”

　　五岁的时候，村里人无意提了一句。

　　说我越长大跟我爹长得越像。

　　第二天我就被我妈拉去了城里，长长的针头扎进我的皮肤。

　　一张洁白的纸被递给我妈。

　　就是那天之后，我再也没见她对我笑过。

　　她开始打我，骂我。

　　有时候，她一边说：

　　“为什么是你！”

　　我以为她的意思是。

　　为什么我是个不会讨她欢心的笨孩子。

　　原来，我只是宣告她私欲破灭，带给她痛苦的废物。

　　她永远不会喜欢我。

　　我捏紧了拳头，又暗自松开。

　　走上前去劝我哥：

　　“哥，你得听咱妈解释。”

　　“就算李叔叔确有其事，我们也是妈妈生下来的，你怎么能对她大喊大叫。”

　　这一刻。

　　我看见她投来的眼神里，带着一星半点，我奢求了数年的慰爱。

　　可是，我已经不需要了。

　　床上，我嫂子突然一声痛喊。

　　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从我妈身上被转移走。

　　孙婆子第一时间上来查看。

　　她难忍兴奋：

　　“好像……要生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