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焦心啊,什么事情都要等到六月十三日。
六月十三日,六月十三日。
我又开始掰着手指头在府里转悠。
府上的人个个眉头紧皱,我看了真是着急,有时候都想跑到他们面前,告诉他们别担心,到了六月十三日自然就好啦。
树上吵得人睡不着觉的蝉会死,金陵城外聒噪得人睡不着觉的燕王叛军也会死,狗儿哥也能从城外回来看我。
而那时候,李退会给我准备一个大大的生辰贺礼。
我掰着手指头一间房一间房地数,数到六十三的时候走到了一扇角门前。
是个半掩的小院子。
我进府那么久,还没来过这呢。
这院子是什么时候忽然蹦出来的。这成了我的新奇怪。
我推开门,边往里走边想,等李退回来,我要问一问他。
院子很小,落满了去年的枯叶子,屋子里静得像鬼住的地方,布着大大小小的蜘蛛网。
屋里有下了一半的棋盘,有挂在墙上断了线的琴,有落满了灰尘的瓷杯,有写了一半儿的书信。
我好奇,难道鬼也像狗儿哥一样,会给其他鬼写信吗?
我上前,歪着头去看那信上的鬼字,背后猛地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。
「你在这里做甚么!」
我啊地尖叫一声,一个趔趄身子就撞上了书案一角,灰尘扑了满脸,蛛丝儿把我发间的步摇扯了一半儿,我的手按在棋盘上,被冰凉的玉石棋子儿隔得生疼。
有人蓦地扯开我。
我猝不及防抬头。
是李退。
两只手上前想揽住他的脖子,想伏在他胸口说我害怕。
但是李退他,脸色冷得可怕。
我的手僵在半空,不敢放下来,也不敢攀上去。
其实我……一直有点怕他。
7.
那天的事我谁也没告诉。
就好像李退教我读书时,我如果说我好像记得这篇文章读过了,李退只会笑着揉揉我的头,不言不语翻到下一篇。
这次李退什么也没说,只是丢下我走了出去。
晚饭的时候我听见檐子下面有丫头们嘀咕,说少爷把看守旧院子的人打了个半死。
我紧紧掐着手心。
离六月十三越来越近了,如果李退生气的话,到了那天也会好的吧。
不过后来我觉得是我想多了,李退对我那样好,怎么会生我的气。
那天晚上李退拿着小银灯在我身上照来照去,银灯的琉璃罩子在我眼前晃着,我看见里面落了一只小蠓虫,在蜡烛泪里挣扎着。
「这里还是青了一块。」李退的手按了按我的腰侧,有点痒,我不自觉地躲开。
他顺带手把小银灯搁在几上,把我的头按在他肩膀。
「好鸿禧,别做我不喜欢的事。」
我看着那只蜡烛泪里的蠓虫,看它愈挣扎愈深。
「别害怕我。」李退又说。
日子一天天挪过,李退回来的时间越来越短,我有点担心,用手抚平他眉间的山峰,靠在他心口。
「别担心,到了六月十三就好啦。」
李退捉起我的手,放在唇边,「怎么这么说。」
我笑,「六月十三蝉会死,燕王的什么叛军也会死,一切都会好啦。」
我特意藏起狗儿哥没说。
李退怔了怔,哈哈大笑。
我从来没见过李退笑得这样大声,他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,像那一句公子润如玉。我以为我成功开解了他。
「六月十三还是我们鸿禧的生辰。」他抱紧我说。
越来越近了。
初二那日李夫人想去秦淮河上放花灯,我有些不太想去,因为秦淮河边就是以前我待的园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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