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的声响似乎是惊动了身在屋内的女子，她见了这番情景疾步而来，发间的凤钗显然是裴愿先前买的那支。

她扶起受伤的裴愿，询问他发生了何事，还未待他开口，就见到几位天兵自天边而来。

方天画戟横在他颈前，为首的天兵沉声道：「上仙，你犯下袭仙和渎职之罪，需随我们回天庭听候发落。」

裴愿迟疑着开口：「可否透露一二会受何等罪罚？」

「几百年前也有一位仙君犯下类似的罪行，他最后是受了七日雷刑后永世关在天牢之中。」

我那原本声声切切道他满腔深情的师弟瘫倒在地，似是无法接受这么重的惩戒，毕竟活受罪可比贬下凡间来得痛苦得多。

他眼中闪过狠厉，转而对着身旁关心他的女子动了手，他活生生从她体内抽走了仙髓，全然不顾他心爱女子被抽走仙髓后口中溢出大量鲜血后咽了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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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跪伏在地手持仙髓呈给天兵，脸上尽是伏小做低之态，苦苦祈求道：「我已将仙髓拿回来了，可否将功补过减轻刑罚？」

天兵不为所动：「回了天庭再说吧。」

即将被押送回神界之际，他回头看了已死去的女子，流下了几行泪水。

世间男子多是如此，浓情蜜意之时体己话说得动听，等到了真正侵害到自己利益时便狠下杀手，再无关痛痒地流几滴眼泪。

眼见师弟今日的所作所为，我才发觉我从未真正了解过此人。

不得不说，真正无心无情的是我这位师弟。

方才见那女子痴心待他，且娴静温婉，如若她的生活没有被他打扰，她也本应有自己或平淡似水或轰轰烈烈的一生，而不是被他横插一脚，被随意相救却又痛苦死去。

她今生是善良美好的女子，命数虽短却一生平安无虞，若不是我师弟自作主张来纠缠她，她本该在这世外桃源般的村庄中安然度日。

临走之前，我那师弟忽而问我：「师姐，你可知我怎么想到用仙髓救人吗？」

他面带恶意地笑：「是因你而起啊，师姐。」

「你这话什么意思？」

他促狭道：「你在冥界的那段日子，我可全看在眼里了。

「那日我去你宫殿找你，没见到你人，看到你那书案上的铜镜，可真是个好法器啊，看得很是清楚，多亏师姐我才得知普通仙使的仙髓还能有这效用。」

此时此刻，我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寒心。

我至始至终视他为我神界中唯一的熟人，却未曾想他将我的苦难当作笑料，透过镜子冷眼看我被拘禁在那拘仙笼中，漠然观我口呕鲜血仙力全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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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愿被押走之后，我看那因他而死的女子，长长叹了口气。

走过去从袖中拿出手巾为她擦去脸上血渍，也拭去她发间凤钗沾染上的沙土。

我沉下心为她念了往生咒，愿她来世顺遂安康，转生到富贵良善之家。

最终我为她敛了尸，立了碑。

人间冬季的第一场雪，落在了墓碑之上，也落在了我身上，带着些许凉意。

神仙动情，三界不宁。

苍生有情，神护苍生。

仙道缈缈，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从那离开后，走在路上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袍摆，我垂下眼看到一个将死之人死死拽着我，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活不松手。

看他气若游丝之相，我微叹了口气，这人救不活了。

我俯身想轻轻将他的手拂开时，近看他的相貌才发现很是熟悉，透过那满是疤痕的脸以及冷峻的眉目认出他是此前的冥帝。

曾经他是资历大我数万载的神职人员，如今却不过是我脚边一介蝼蚁。

满脸疮疤，脏污不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