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府里长起来的，什么好东西好玩的没见过？夫人更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疼着，小姐也是心善的，她待遇比一般大丫头还要好上一层！
她不是白眼狼，不会偷拿府里的一分一毫！更不会说任何对小姐不利的话！若是真有违背，她不等小姐发落，自己一头撞死了干净！
这一年来在家中待得很委屈，可最让她委屈的是小姐不信她！
她每晚想着，都能哭醒了再也睡不着。
她不敢想自己在小姐心中变成了什么样子……
云染夕看着她那双生了冻疮的手：“别洗了，跟我走。”
云染夕扶起百合，用自己的手暖着她。
此时，春寒料峭，井水能冻得人染上风寒，做了这么久的活也没一口好饭吃的百合，手冷得像个冰块，十根手指头起了红肿，硬邦邦的。
“哎，哎，我，我肯定是要跟小姐走的，只是我娘那……”
百合犹犹豫豫的回头。
那老婆子一看门口有人，换了鞋叉着腰过来，一头乱发散发着难闻的气儿，一双浑浊的眼倒是利得很，在云染夕身上一打量，口气缓了缓：“这是哪家小姐？”
云染夕不答。
有个家丁反应快，他回道：“瞎了你的眼了啊！这是白家的染夕小姐！从前你家丫头在咱们小姐身边伺候的！”
“……我道是谁呢，”老婆子面色霎时讥讽，干瘪的嘴巴上下一碰：“染夕小姐又想把百合要回去？哈！可是天大的笑话呢！先前送去你们不要，如今我家百合抢着有人要了……出价二十两银子，染夕小姐拿得出来么？！”
百合一惊：“你不是说五两！”
“啪！——”
老婆子一巴掌挥过去，手劲极大，若非云染夕扶着一点，百合定能被打到地上去！
她也是干惯农活过来的，这一巴掌只重不轻，百合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。
老婆子叉着腰骂道：“你这小蹄子，老娘跟别人说话，你插什么嘴？！说是二十两就二十两，你再胡咧咧，老娘明天送你去陈员外家！”
陈员外如今六十有一，平生所爱唯独一个纳妾，又偏爱水灵灵的小姑娘。像百合这种姿色平平又常做粗活的，估计也就能卖个几两银子，再不会多了。
“你……”因小姐在身侧，百合唯恐小姐受了委屈，她捂着脸，第一次与自己亲娘争执：“你卖我骗我都没什么，我是你生的，我欠你的！染夕小姐可没得罪你，你说话别太难听了！说是五两就五两，你多说一句，我找了根白绫吊在门口死了算了！”
老婆子没料到百合也能有牙尖嘴利的时候，狠狠地怔了许久，待她听明白百合的话，一张皱着的老脸涨得通红！
她顾不得什么，马上卸了自己的鞋举起来，嘴里喷出了脏话，语速极快，只听得说要打死百合。
云染夕一把将挡在自己身前的百合扯在身后护着，又命家丁把老婆子压住。
她不紧不慢道：“我只出五两。你若不肯作罢，我有的是法子叫你一分也得不到。陈员外与我家有生意往来，打声招呼还是没什么的。”
这老婆子力气大得很，两个家丁还压她不住，四个正好！
云染夕板着脸，肃声说：
“我是养女不错，可你去白家铺子里问问，查账管账的是不是信云！我体面，便是百合也体面，百合体面，便是你们家里体面——虽你们不把她当人，可她却不会不当人，这些年接济了你们多少？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只当是尽孝。若母不慈，她往后也没必要再回了！”
百合从云染夕身后探出个脑袋，气愤接道：“本就不想回了！”
主仆两个一唱一和，那老婆子有天大的理也破了，何况她眼中只有那明晃晃的五两银子，生怕两人反悔，一把拿过那五两银子，乐得眼缝也瞧不见。
百合没有去家里收拾东西，她的东西早在回家的那一日便被抢空了，如今穿得是破衣烂衫，吃得是残羹剩饭，别说在府里攒下来的那点嫁妆，就是从前身上稍稍值点钱的镯子链子也被搜刮走了。
云染夕要去收账，顺路领着百合到街上买了两套换洗衣物，又弄了些药膏子让她抹。
“女子的手是第二张脸，你好好养着，往后跟着我，再不会让你吃这些苦了。”
云染夕说这话时很郑重，眼睛直直望进百合的心底，硬是将她一年来腐朽麻木的心给撬动了！
百合吸吸鼻子，笑着说：“哎呀，我知道的，我家小姐本事大，前程远着呢！又能料理铺子又过目不忘，跟着小姐您，不后悔！”
白家产业不多，在权贵如云的京中算不上大户，顶多是有点小资产罢了。董氏娘家的官也做的不大，在生意方面能运作的不多，都得靠云染夕去一根一根硬骨头地啃。
换句话说，这摊子除了云染夕，还真没谁能一时半会接手得过来。
店里的人服她，做生意的同伴也只认她——还记得白夫人刚入门就想管铺子，被各家老板呛得回家哭了几天，发了誓今后再不理了。
十几年的积攒，终究不是一朝一夕撼得动。要不是前世云染夕失了心智主动放手，轮也轮不着他们在她头上作威作福。
再换句话说，前世的云染夕，可真是一把好牌打稀烂。
*
回到府中，百合和云染夕皆是一脸喜气的让家丁往屋内搬东西，添置了不少家用。
眼瞧着天要黑了，府中逐渐开始弥漫着饭菜香气。
云染夕没打算跟白夫人他们一起吃，命人另煮三菜一汤送到房里，只与百合同桌。
她们自幼相识，同桌吃饭不是稀奇事，不过也并非天天如此，就是有大喜事时才关起门来这样做——今儿个把百合接回来了，可不是大喜事么。
可惜注定不能吃个安稳饭了。
白卦易气冲冲的过来，一进门便让百合滚出去，自己有话跟云染夕单独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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