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夜白尚未娶妻，房里有两个通房大丫环明月和彩虹，另有大小丫头若干，书房小厮好几个，内室和书房有门相通，门房里住着曾嬷嬷。

桃子是最低等的奴婢，她平常根本见不到范夜白，清早打扫园子后，到小厨房生火烧水，主子大丫头们洗漱泡茶要用。

到了下午，会换一个小丫环蕊儿来替桃子。

几个大丫环经常会对着桃子这些小丫环经常指着鼻子骂。桃子刚开始还想回骂，想想那船上的红衣女郎，还有那天桃子躲在后面听来旺家的训丫环，她记得淡云这个名字，私下偷偷问了蕊儿：“蕊儿，淡云怎么回事？”

蕊儿漫不经心回她：“想勾引公子，被公子赶出去了，听说没几天就死了。”

桃子知道来旺婶子找的是自己，她根本没有想到勾引范夜白，不过见桃花心下欢喜，以为那么早，园里没人，随意一个动作，没有想到会引起范家大少的反感。

桃子怕死，她更加低调，是闲云院中一个不起眼的存在。

有天晚上。蕊儿不舒服，桃子给曾嬷嬷送水，曾嬷嬷是范夜白母亲贴身丫环，识得一些字，帮范母管账多年，如今年岁大了，院里事多又杂，她就着灯火在记今天的事，记得烦了，叹了一口气：“赶明儿买个读过书会写字的丫头来才行。”

准备退出的桃子停了一下，躬着身子，很小心地说：“嬷嬷，奴以前在家，读过几年书，会写字。”

曾嬷嬷抬起头，仔细看了看桃子，笑了笑：“是吧？你过来，我说，你帮我记，让我看看你行不行。”

桃子的一手簪花小楷写得非常漂亮，曾嬷嬷拿着看了许久：“你叫桃子，是吧？以后，你在我跟前来吧。”

跟着曾嬷嬷的桃子日子好过了许多。桃子有单独小房，她在曾嬷嬷院子边的一间耳房住了下来。

曾嬷嬷死了丈夫，大儿子是范夜白一个店铺的掌柜，去年成了亲，在范府外置了房子。小儿子来喜只有十岁，年岁小，在范夜白书房烧水做些闲活，每天晚上都会回来，曾嬷嬷会教儿子读书。

知道桃子能写会算后，教来喜读书的任务就落到了桃子身上。

桃子聪明乖巧，曾嬷嬷很喜欢，想着养几年说给她家来喜做媳妇。

两个半大的孩子，关系很好。来喜会偷偷摸摸从范夜白书房偷书给桃子看。

桃子以前看的书都是诗词歌赋，范夜白的书大都是史书，桃子本来没有什么兴趣，看书页里夹着范夜白的读书感想，对着书看，别具一格，桃子慢慢便喜欢上了这些史书和兵书。

桃子最爱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。

桃子十三岁了，听嬷嬷讲范夜白要娶亲，娶的大将军郑光耀的庶女郑容佩。

郑容佩虽说是庶女，毕竟父亲是大将军，商与官通，她还算是低嫁。

嬷嬷还说，郑家小姐进门之后，会将老太太弟弟的孙女许给大少爷为妾。

没了不久，就有人过来，打掉了闲云院后面那一道围墙，将有一个有湖的院子圈了进来，明月彩虹几个大丫环还有一些小丫环被移到了湖边那一溜排房子里，院里大兴土木。

曾嬷嬷和来旺家里成天紧盯着那些工人，毕竟内院，怕人闲话。

曾嬷嬷嘱咐桃子：“这院子里最近来往男丁多，没事，你别出来。”

对于自己中意的儿媳妇，曾嬷嬷关照很多。

来喜喜欢桃子，曾嬷嬷也对桃子明说：“桃子，我很喜欢你，我问了来喜，他也中意你，要不，等你及笄，我就去求了公子，将你许给我家来喜？”

两年，桃子看到了不少这院中丫环的命运，到了年纪，随便拉出去配个汉子，那吃男人，有的老，有的赌，还有还打人，蕊儿回来过一次，将胳膊拉起给桃子看，身上没一块好肉。

桃子越来越怕。来喜很好，单纯，对她很好，有曾嬷嬷的庇护，嫁给来喜这可能是桃子最好的结局。

桃子低着头，羞红了脸：“听嬷嬷安排。”

范夜白娶亲，听说他在修房子，他的那些朋友约着一起来看房。

晚间，书房内，范夜白他们还在喝酒，今天公子请客，下人的饭菜都好了许多，来喜分到一个大鸡腿，他舍不得吃，偷偷用油纸包了，跑回侧门，给桃子吃。

范夜白出来，不见来喜，随口问道：“来喜呢？”

小厮来福站起回道：“回公子，来喜给他媳妇送鸡腿去了。”

范夜白笑：“他那么小，哪来的媳妇？”

来福回到：“公子您园中的洒扫丫环桃子，没想到能写会算，曾嬷嬷相中，带在身边，和来喜对上眼了，来喜说了，等桃子大一点，就娶她做媳妇。”

范夜白喃喃地念了两声：“桃花，桃子……”

当初带李果儿离开时，那个叫桃花的丫头，拉住李果儿硬不肯松手，李果儿求着范夜白：“范公子，带上我桃花妹妹吧，求求你。”

桃花马上转头看着范夜白，央求着他，那眼，能蛊惑人心，泪在眼圈打转，慢慢滴落，我见犹怜，范夜白晃了心神。

范夜白闭眼摇头，睁眼再看，只不过一个身量没有长全的小孩子。

范夜白觉得自己花了眼，叹了口气，想着：给傅家小姐一个面子，举手之劳而，不就多一个丫环吗？多一个也不多，少她一个也不少，值不了几个钱。

范夜白随手一指，向李珍要了桃花。看着李珍扭曲的脸，范夜白很不耐烦，起了怒气，李珍这才不情不愿地同意。

回来事务烦忙，这两年，倒把这丫头给忘了，没想到她倒混得风声水起，攀上了曾嬷嬷。

范夜白轻轻一笑：曾嬷嬷可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，看来这丫头片子还是有些本事的嘛。

晚上，范夜白躺在书房床上，突然想起：那年那个清晨折桃跳舞的女子，应该是桃花吧？当时天早，没有看清是谁，没想到小小年纪，便有如此风情，如今大了两岁，不知怎样了？

过了几日，范夜白在书房看书，突然想起什么，对着门外叫了一声：“来喜。”

来喜马上进来：“公子，小人在。”

范夜白对来喜说：“你去叫桃子过来一下，我有事要问她。”

来喜不知道范夜白找桃子什么事，有些忐忑，他急急赶往书房和内院那道门，大门已掩，门边有三间房，最前一间两边直通，全天候有人值守。

曾嬷嬷今天去看大儿子，不在。来喜和看门的李嬷嬷打了招呼，去敲桃子的房门。

桃子见来喜，喜笑颜开：“来喜，你下职了？”

来喜轻轻拉了一下桃子的袖子：“桃子，主子要见你。”

两年没有被范夜白召见，平常桃子见了这个大公子，也是低头不语。

桃子也不知道今天范夜白为什么会突然要见自己，她想：莫非是果儿来找我了？

桃子有些欢喜，对来喜说：“公子买我时，曾将我一个姐姐一起买下，是不是有我姐姐的消息了？”

桃子跟着来喜来到书房，心中很是雀跃，她以为是有了果儿的消息。

桃子给范夜白行了一礼：“桃子见过公子。”

范夜白靠在书桌后的椅子上，轻摇着一把折扇，对桃子说：“桃子，你抬起头来。”

桃子抬起头，眼中满是期盼。

范夜白从椅子中站了起来，慢慢踱到桃子身边，合起扇子，用扇子柄轻轻挑起桃子的脸，只见她一张瓜子脸，颇为俏丽，美人雏形已现。

桃子现在娉娉袅袅十三岁，豆蔻枝头二月初的年纪，眼睛清亮，身段优美，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。

范夜白突然明白当初李珍犹犹豫豫不肯放人的心思，桃子这样，李珍养个几年，便可成为花魁。

纵是范夜白万花丛中过，看了桃子，都有些心动。

范夜白慢慢走到书房里那张贵妃榻上坐了下来，还没有开口，桃子便急切地问道：“公子，是不是有我家果子姐姐的消息？”

范夜白看着桃子，轻轻一笑：“没有。”

范夜白看着桃子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了下来，更有一种楚楚可人之态。

范夜白突然说：“桃子，唱段贵妃醉酒给本公子听听。”

桃子抬眼，茫然地看着范夜白。

范夜白往贵妃榻上随意一躺：“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