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工之后，江烁便和刘健一道去了百货大楼。
先把刘健的毛涤料子买到手，江烁看了看周围，又长腿一迈往二楼走。
“哎哎哎，江烁，你干嘛去啊？”刘健疑惑的问道。
江烁脚步不停，声音淡淡：“我还要再转转，你先回去吧。”
“我陪你一块儿呗。”刘健搂着江烁的肩膀，嬉皮笑脸道。
刘健比江烁矮了大半头，江烁随手一拨，便把他从自己身上拨了下去，语气不善：“不用。”
“成。”刘健打量江烁表情，也没再多说，自个儿抱着布美滋滋的回去了。
江烁到了二楼，便径直往挂着女装的货架走过去。
售货员是个卷卷头发的胖大妈，见了江烁，忙迎上来热情的招呼起来：“小伙子，是给媳妇儿买，还是给老娘买啊？”
江烁不知道该怎么答，犹豫了一瞬，有些底气不足的低声道：“给媳妇儿买。”
“给媳妇儿买啊，那瞧瞧这个，新来的款式，小姑娘们都喜欢。山口百惠知道不？就是拍电视的那个。这件跟她在电视里头穿的一模一样。”
售货员大妈从货架上取下一套衣裙，滔滔不绝的介绍着。
江烁不看电视，也不知道什么山口百惠，不过这套衣服倒确实好看。
纯白色的灯笼袖衬衫，开了小小的领口，镶一圈精致花边。下面配一条浅蓝色的百褶长裙。清新干净的颜色，应该衬她。
看着售货员大妈说起来便停不住话头的模样，江烁不得不打断道：“就这件吧。”
售货员大妈倒没忘了本职工作，闻言连忙停住话头，利落的取下衣裙，准备去装好。
江烁连忙拦住她，又放低了声音问道：“这儿……有没有里头穿的？”
“啥？”售货员大妈一时没反应过来，大嗓门的问道。
江烁面上难得浮起些窘迫，他咬咬牙，又重复了一遍：“就是姑娘家穿在衣服里头，贴身的——”
话至一半便被售货员大妈乐呵呵的打断：“知道了。”
她扭身，从掩在里面的一排小货架上取下来两件，招手唤江烁过去：“看看这个怎么样？”
江烁的脚像是被钉子钉住一般，脊背仍是挺拔，语气却已经有些局促：“不用了，你看着拿就成。”
售货员大妈不满：“那你总得跟我说说尺码吧？这贴身的衣裳，可得合身了穿着才舒服。不然买的不合适了，回去你也还得招媳妇儿骂不是？”
她音量不小，似乎引来些些好奇目光。江烁终于红了脸。
他单手捏着拳，另一只手僵硬抬起，在空中虚虚比划出个柔和弧度：“大概……这么大吧。”
……
待终于从百货大楼里出来，江烁只觉得像是刚从火架上下来一般。背上出了一层细汗，身上有些滚烫，衣裳都快要汗湿了。
算了，先买这些吧。等过几天他休班，到时候让她自己再来挑几件好了。
江烁思索着，心里头不禁埋怨起来：这个臭老头，给他招的都是些什么事儿。
他匆匆将手中袋子放进车篮里，没敢打开看。
不过……刚才那售货员大妈往袋子里装的时候，似乎隐隐瞧见是白色的。
江烁的心里杂乱无章，车子也骑的歪七扭八。不过凉风一吹，倒终于把他身上的燥热吹散了些。
待快到家门口时，江烁却瞧见自家的烟囱在往外冒着黑烟。
正是吃晚饭的时候，家家户户都在自家待着，外头也没什么人注意到。
江烁眼皮一跳，赶紧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。
大黑兴奋的就要扑上来，江烁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它。大黑低低呜咽一声，又失落的趴回树底下。
江烁打开门跑进院里，幸而没看见什么火光，他这才松了口气。
只是那间小厨房却已经快被浓烟包围，似乎还传来栀晚的咳嗽声，轻而微弱。
江烁快步进屋，一眼便瞧见栀晚蹲在灶前，兔子似的一小团，细白的手指握着柴火正笨拙的往灶炉里塞。
灶炉里填的满满当当的，却是只见烟不见火。栀晚单手捂着口鼻，被呛的快要喘不过气，却仍是急慌慌的在往里头添柴。
栀晚正着急，便听见厨房里进了人。她抬头看过去，方才知道是江烁回来了。
江烁拧着眉，一把将栀晚从灶前拉起到自己身后，又拿了火棍将灶炉里多余的柴都扒拉了出来。
待厨房浓烟散了些，江烁才冷声问道：“你做什么？不是说了不让你动火吗？”
他的唇紧抿着，声音严厉，瞧起来分外不好亲近。栀晚不由得打了个小小颤栗。
暖瓶里的水喝光了，她只是想趁着江烁回家之前，给他烧些热水。
栀晚虽然不会做饭，可想着不过烧个水而已，又能有多难？
不过眼下的境况，却的的确确证明她是想错了。
栀晚知道是自己没做好在先，也不辩驳。只局促的撩起耳边发丝挽到耳后，有些紧张的垂着眼眸，轻声乖巧道：“哥哥，对不起。你别生气，我以后再不会了。”
语气里隐隐带了些哀求。长睫微颤，洁白牙齿咬着嫣红嘴唇，一点可怜，一点不安。
江烁低头看栀晚，她的碎发凌乱的垂在颊侧，白净的脸蛋沾了几道黑灰，看起来可怜巴巴的。
他终于没忍下心再多说，只是拉着栀晚的手腕，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仍是烟雾缭绕的厨房。
江烁的手指粗粝而滚烫，激的栀晚心跳乱了一拍。她乖乖的任他拉着，一路走到院子里才停下。
栀晚本以为江烁还要训斥自己，便垂眉顺眼的站着。
安安静静的，一言不发。
没想到江烁松开了手，只是神色淡淡道：“去洗把脸吧。”
栀晚一怔，连忙应下。
她正要去打水，便听见江烁又在她身后道：“车筐里有东西，给你的。”
栀晚停下步子，并不先去看是什么东西，而是先回眸弯唇，绽开一个柔婉笑脸。
只是尚未来得及道谢，便见江烁已经转身又进了厨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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