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她记住了万宁,却弄混了身边人。
她把千安记做王生(二叔),把现在还活着的二叔记成了千安(大儿子)。
所以她把对木匠家的仇恨全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。
16
我背着奶奶上了山。
那个山腰的平台上,那个村里人不愿提起的过去,葬着我的血亲。
“这里就是万宁长眠的地方了。”
奶奶佝偻着身子,抱住了那块墓碑不言。
奶奶说,她没敢来看过万宁。
她说:“妈妈来看你了,原谅妈妈好不好。”
“小宁,我的好儿子,是你回来了吗?”
奶奶忽然摸索、跌撞着来到我的身边,哆哆嗦嗦的对我说。
“原谅妈妈好不好,原谅我。”
我知道,奶奶这是又犯糊涂了。
“好。”我对她说。
“我多希望,我能看看你,只是我这双眼睛,再也看不到了。”
奶奶抹着泪,双眼通红。
“我们回家。”我对奶奶说。
她覆上了我的肩“我们回了家。”
“我好累啊,我要睡一会。”
奶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,满脸的笑意,却再没醒来。
她是笑着的。
17
奶奶走后,二叔终于肯说出实情。
那天的火灾是奶奶做的,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,想要让木匠家最后一个孩子为她陪葬。
她错乱的记忆把我记成了王生的孩子。
二叔的目的和奶奶并不一样,所以他在火灾中救出了我和奶奶。
他没想杀死我,只是想让我在那里面体会万宁当年的绝望。
“如果我们本家都记不住他这个人,那他的死还有什么意义?”二叔如是说道。
这些事大伯从来没提起过,或许他是不想当年的罪恶影响到我这代人。
原来那些东西,是我记忆深处的东西,那些致幻的药物只是帮我勾起记忆深处的东西,用我最容易接受的方法传达给我。
“我爸(千安)究竟怎么死的?”我问他。
“我像关你一样关过他,他逃走了,但他是个瞎子,意外摔死了在了深山的沟壑之中。”
“这件事我认罪,囚禁你们我也认罪,但是万宁的死谁来认罪?”二叔歇斯底里的咆哮着,紧接着又被控制住。
“他也算是受害者,当年的事或许也是他的心理创伤,不然他也不会在山里守了三十多年的陵,也不会给那些枉死的人每人都打了一口棺材。”一旁的警察对我说。
原来那些棺材都是打给那些枉死的人的。
我有些悲哀,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?
又或许谁都没有错。
我们都是被历史洪流推动着的浮萍,真正的盛大的绝望面前,我们都无能为力。
我有时会想,如果我是亲历者,会有更好处理这件事的方法吗?
可我永远体会不到当年那种绝望了。
我所幸生在一片盛世。
18
二叔给奶奶顶罪的事破灭了。
这件事终于水落石出。
二叔被依法定罪。
但他被特批参加奶奶的葬礼。
他跪在奶奶的灵位前痛哭流涕。
他是懂得感恩的,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给奶奶顶罪,不然也不会一件事记了这么多年。
“你奶奶走得痛苦吗?”二叔被押走前问我。
“她是笑着的,现实里她的世界一片黑暗,或许死后,她会在另一个世界有一双健康的眼睛,她或许就用这双健康的眼睛,看到了他心心念的儿子。”
最终结局:
一个女人站在万宁的目前墓前。
“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了,是我们的儿子亲手找到真相的。”
“也算王生有些良心。”女人自嘲的笑了笑。
她拿出手机,把手机里的两张照片删掉后,看着手机里的一串号码出神。
“生下你我就跑掉了,这些年你生活的还错,我就不打扰你了。”
“你可以不知道你的母亲,但你不能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。”
女人如是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