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躲在房中正偷瞧着。

乙衡先是愣了神，半晌才行下一礼。

我担心得不行，生怕他在怒火中烧下动了粗。

父皇径直走向了我的房间，我赶紧将头发揉乱，顺手在桌上摸两把灰尘抹到脸上。

推门间，我一屁股坐在地上，玩弄着自己的发梢装傻。

他站在我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，正如他以往那样。

我瞥眼便能瞧见他衣裳上的五爪金龙圆眼大睁，栩栩如生地盯着我看一般。

「婉儿，别装了。」

低沉磁性的声音威严无比。

我低着头继续摆弄头发，不搭理他。

「父皇知道你是装的。」

见我不说话，他自顾地说：「你的性子和你母妃倒是像，她曾经也玩过这一招来哄骗朕。」

「朕今天来，只是想告诉你，你也许认为朕对你一直不关心不疼爱，其实不是的。」

「朕只是作为一个男人，太爱你的母妃了。」

说着，他的语气变得悲愤起来。

「可谁曾想，你竟会害得你母妃因你而死，甚至脸上带了这般胎记......」

「父皇不是不喜欢你，只是因为你的莲花胎记，和你母妃肚子上的胎记一模一样，而她恰巧在生你时难产，不得已只能将你从她的肚子里刨出来。」

「朕看到你，就想起你的母妃，想起把你从她肚子里刨出来的场景，你就好像一个小怪物，吃掉了她的肚子，将那胎记替换在了你脸上一般......」

他说到这里，我发了愣，双手顿感无力般垂在了地上。

原来......原来是这样的......

原来是因为我的出生方式。

而不是因为我招人厌恶，不是因为我脸上丑陋的胎记？

我缓缓抬眼看向父皇。

映入眼中的，是我从未见过的，他对我的慈爱神情。

他蹲下身，一只大手抚去我脸上的灰尘。

他轻抚着我脸上刺眼的印记，神色无比的温柔。

「婉儿，父皇跟你说了这么多，就是想告诉你，父皇不是不爱你，只是看着你脸上的印记，父皇做不到冷静地去对待。」

我怔怔地点头，将脸贴向他的手心，贪婪地感受着这出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父爱。

「所以婉儿。」

多么慈爱的声音。

不是作为皇帝，而是作为我的亲生父亲，他的声音继续在我耳畔环绕。

「你一定要好好吃饭，好好地养身体。」

「你是朕的女儿，不要再像这样犯傻，继续去做任何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，听到了吗？」

【皇家颜面】。

这是我第多少次听到这四个字了呢？

我像是刹那间被人拽入深渊一般，心凉得像快要被冻住一般，仿佛马上要窒息。

原来，那些话都不过是前缀。

不过是引我上钩的把戏。

他心里所想的，从始至终只有皇家颜面。

毕竟，一个疯子是没办法替他联姻抚平战乱的。

24.

终于到了渡念将要被献祭的前夜。

宫中四处张灯结彩，仿佛第二天是要发生什么喜讯一般。

虽然原先的计划是落了空，只能用更加冒险的方式了，但也并不碍事。

我叫来乙衡，将之前他置办那三间小院的地契塞给他。

「拿着这个翻墙出去，把渡念救出来，带他逃出宫，到这个地方去。」

乙衡一时没能反应过来，皱眉问：「皇姬这是什么意思？」

我冲他莞尔一笑：「之前不是跟你说，这三间小院是给我和你还有笺茵准备的吗？」

「如今笺茵不在了，这便是你我二人和渡念法师的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