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然浅笑，“是他今晚女伴。”

　　女人不耐烦，“少装糊涂，你知道我什么意思。”

　　裴然耸肩，“我确实是程总的女伴，至于其他身份，我想他说更有说服力。”

　　女人眼珠一转，计上心头，盈盈说道，“那你身为程总身边人，知道他有个未婚妻吗？”说罢，她食指屈起，在额头轻敲，似在努力回想什么，“如果没记错，他们的婚期好像在今年十月，距离现在，就剩三个多月呢。”

　　“你是程总什么人我们不关心，但如果你做那挖墙脚的人……真是让人觉得无耻。”

　　女人间吵架，像高手过招，无形间能让语言化作利剑，直击人心最脆弱的地方，裴然在这语言攻势里，飞速溃败。

　　她说的，是她的心结，猝不及防被揭开，让阳光赤裸**着她心底那点晦暗，这感觉，像是空气中有无形巴掌狠狠扇下，狼狈的无所遁形。

　　裴然昂首，酒杯轻晃，嫣红嘴唇轻压在杯沿，慢慢喝完剩下的酒水，末了将酒杯朝下示意，再放回桌面。

　　“这位小姐，祝你今晚玩的愉快。”她说完，迈步离去。

　　满怀斗志前来挑衅，结果没得到当事人回应，这感觉宛若使出全力打出的拳头撞在棉花上，把自己憋的够呛。

　　事实上，裴然此刻没有看上去的淡然，她躲开所有人视线，走到阳台，经由冷风一吹，透骨凉意袭人，六月天里，她冷的牙齿打颤。

　　羞耻、无力、愤怒的想尖叫……所有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，激的她想尖叫，手指紧紧扣在栏杆上，发出刺耳声。

　　“裴然？”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，裴然转头没能控制情绪，流露出脆弱，见是应庄，讶异外忙挂上笑意打招呼。

　　“你怎么也在？”裴然转身，背靠栏杆。

　　见到裴然，属于意外之喜，应庄眼神将裴然里里外外扫过，确定她真的安然无恙心里长松口气。

　　他说，“受邀过来的，译梦周年庆，圈子里大部分都收到请柬。”

　　裴然了解，手搭在栏杆处，没规律乱点，“之前没跟你告别就离开，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
　　应庄摇头，“没事。”别说他知道缘由，就算不知道，他也不会怪裴然。

　　明明是重逢，理应有很多闲话可叙，然而他们各怀心思，竟然是相对无言，直到程子放在场上没找到裴然身影，来阳台找人。

　　他视线在他们中间寻梭，脱下外套披在裴然肩头，语气温和，“怎么在外面吹风，应先生，幸会。”后半句，面对应庄说的。

　　程子放在变相宣示主权，应庄眼睛定在裴然腰间的手上，没能维持客套笑意，“程总，久仰。”

　　程子放到底比他道行高深，表情收放自如，“看起来你和然然认识？这可真是巧合。”

　　应庄，“机缘巧合下认识的，然然性格很好，自然交往长久。”

　　相同称呼在不同人嘴里出来，火星四溅，裴然身处战场中心，感到极大压力，硬着头皮开口，“我们进去吧，外面有些冷。”

　　她肩头披着外套，加上现在是夏天，明眼人都知道她在找借口，偏偏他们都愿意配合，相携走进厅里。

　　程子放作为主家，甫一出现人群自发围拢上来，应庄无形中被隔开，他站在人墙外面，看裴然众星拱月般跟在别人身畔，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攥紧。

　　这边，裴然看着周围笑脸，脸色是妆容掩盖不住的白，程子放触摸到她腰间皮肤，也是凉的，他蹙眉，“你身体不舒服？”

　　裴然勉力点头，“是有点难受。”

　　程子放立刻止步，“我带你去休息。”

　　裴然压住他胳膊，这场宴会起因和目的多多少少是因为她，她不能让程子放丢下这个摊子任性离开。

　　“我现在没事了。”裴然道。

　　程子放将信将疑，奈何她坚持，只得继续游走在宴会上。

　　宴会本是打算在十二点结束，由于裴然说身子难受，提前到十点，消失整晚的于简出现送客。

　　程子放没等宾客走完，打横抱起裴然往外走，后者靠在他怀里失声喊道，“你干什么，快放我下去。”

　　程子放，“肚子痛就别说话，我带你去看医生。”

　　裴然失神，没料到他会把自己随口编纂的理由记挂在心上，鼻头忽然酸涩，眼前氤氲出雾气。

　　“我真没事，放我下去吧。”她情绪外漏，声音哽咽。

　　程子放以为她是疼哭的，柔声安慰她，“你再忍忍，很快就能去看医生了。”

　　“程子放……”裴然情绪彻底崩溃，叫完名字，眼泪滴答落下，砸在胸前。

　　“真这么疼？”程子放声音紧张起来，停住脚步想哄，又下意识觉得自己该尽快带她去看医生，真是进退维谷。

　　“放我下去，别找医生。”裴然边哭边说。

　　“好好好。”在商场上指点风云的人惶惶然，只能听她指挥，就近找到位置放下人，然后呆愣楞看她。

　　裴然这一哭，就跟汽车刹车失灵般，再停不下来，起先是因为身边人对她上心，后来是对自己目前的处境，再到后面，她也忘记自己为什么哭，本能的嚎啕。

　　哭累了，声音小些，休息好了，嗓音又加大，反反复复，把人哭的没脾气，也让程子放束手无策。

　　吼过，吓过，安抚过，然而裴然刹不住车。

　　好容易等她平歇下来，程子放已经完全没脾气，只能等她发布号令。

　　裴然停下哭，人却开始打哭嗝，一下一下的，越想止住，越是打的多，说的话断断续续，“你……嗝……我们……嗝……回家吧。”

　　她联想自己刚刚的失态，说话又是这样，赶紧闭嘴，月光下，她半弓着身子，脖颈弯成道优美曲线，程子放所有怜惜涌上心头，弯腰抱起她离开。

　　原本未发泄的怒，记在心里的账，通通一笔勾销，是他强扯着她进入自己生活，没道理还得承受自己脾气。

　　“然然。”

　　“恩。”

　　“以后我们好好相处，别再吵架了。”

　　“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