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子放放轻脚步，走到裴然面前弯腰伸手的时候，她突然睁开眼睛，神色清明，黝黑的瞳孔能看到人心里去。

　　“你什么时候放我走？”裴然问。

　　程子放回神，转而在她身边坐下，“走什么？”

　　“刚才。”裴然答非所问。

　　原来她都看见了，程子放也不惧，“那又怎么样？”

　　裴然注视他，和小时候对比，程子放确实有很多不同，五官更加明朗，脸部线条更加强硬，从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长成如今的男人，他对自己的心思，有没有经过时间发生质变？

　　“程子放，你有没有想过报复我？”小六的分析经过下午裴然的确立和推翻，增加了许多**，下意识问出来。

　　程子放想，或许被裴然误会太多次，自己终于能坦然面对，听闻这话，他原本的欢喜平静下来，“报复？谁知道呢。”

　　裴然没注意，早在说出口时，她就开始手足无措，明明没想问的，然而刚刚自己就跟着了魔般不受控制。

　　等她终于想起要说点什么来挽回时，程子放已经走远，平静到诡异。

　　直到晚上吃饭，她也没能看见他下来吃饭，第二天醒来，他也早早的去上班，这种情形，维持了足足五天。

　　他们开始陷入冷战，以裴然错口伤人开始，裴然想道歉，程子放对她躲避为就延续。

　　这天，裴然坐在沙发上被冻醒，她看看墙上挂钟，发现时间刚过午夜，然而屋子里安安静静，没有人回来的趋向。

　　还没想出自己该怎么办，肚子突然抽痛起来，钝钝的，她察觉到什么，手撑着沙发慢慢站起来。

　　这时候，落地窗外车灯忽闪，直照裴然眼睛，她抬手遮挡，透过指尖缝隙看见有道身影逆光而来，裴然要上楼的脚步顿住，等他进来。

　　大概五分钟，门外人开锁进屋，顺手按下开关，客厅光线大亮，照映着门口、楼梯的人。

　　程子放第一时间发现异样，看着站在楼梯口的人颇为意外，“怎么还没睡？”

　　冷战以来，他头次开口说话，裴然莫名的，觉得很开心，还有，不知所措，“我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了。”

　　原来不是在等他，程子放暗嘲自己自作多情，刚软化的态度恢复平淡，“那去睡吧。”说完，和她擦肩而过。

　　“程子放。”裴然伸手，抓住他袖子，在他停下来的时候欲言又止。

　　说什么呢，对不起？还是你别生气，好像无论哪种都在承认自己曾怀疑他的动机，该伤的还是伤了。

　　程子放没等到想要的，抽手离开，关门声响起，很轻，在裴然耳里像炸响惊雷。

　　她回到屋里，肚子不满她的忽略，短暂平静过后疼痛铺天盖地朝她袭来，好像有钝刀在慢慢割磨。

　　管理情绪的闸门破开道口子，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，情绪汹涌而来。

　　委屈、害怕、难受……种种交织让她轻声啜泣起来，害怕被人听到，又默默隐忍，整个人差点哭背气。

　　咔哒……门锁轻响，她惊的回头，看见本该休息的人站在门边，“哭什么？”

　　“我……”裴然慌乱，左右环顾，忘记该干什么。

　　刚刚哭完，眼睛红肿和惨白脸色形成鲜明对比，程子放拧眉想到些什么，退出房间，再回来时手里提着酒瓶，贴上裴然肚子。

　　温度透过布料，肚子熨帖下来。

　　程子放揽住人冷声说，“肚子疼不会说？”

　　裴然哭过，骨子里的倔被激发出来，抽手拒绝回答问题，他们保持距离才是正确选择。

　　程子放拿她没办法，掀开被子上床，半搂着她，“快睡吧。”

　　裴然推开他，扭身往床下爬，才到半路，被身后大手直接拖回去，她再爬，手再抓，如此反复，裴然终于急眼，她放声说，“你给我放开。”

　　程子放脸色差下来，也沉声呵斥，“你在闹什么？”

　　又是这样，她到底做错什么要被骂，裴然眼眶氤氲出泪花，程子放一怔，手上力道微松，裴然趁机钻下床，走进洗手间。

　　里面哗哗水流作响，程子放舌尖抵在腮帮处，抬手掩面，哪怕在理，他也舍不得她受委屈。

　　水流声停，裴然终于从厕所出来，站在床边看半躺的程子放没动。

　　“过来。”程子放没管她别扭心思，招手。

　　裴然挪动脚步，在床内侧躺好，经过刚刚折腾，远离的疼痛回炉，开始折腾她，脸色逐渐惨白。

　　难受之际，小腹再度贴上热源，声音从头顶落下，“睡吧。”

　　裴然想等他离开，努力睁大眼睛，清冽薄荷味萦绕在鼻尖，恍惚间，看见眼见一抹白闪过，再然后，沉沉陷入睡眠。

　　夜里，裴然追寻热源，紧紧贴上去，以至于第二天醒来，她发现自己趴在对方身上，手脚紧紧缠住，好像深海里的八爪章鱼。

　　寂静、尴尬，她试着动了动，发现腰间被双手桎梏着，只好继续待着，再抬眼，猛的一跳，对着黑黝黝的眼睛痴痴问，“你什么时候醒的？”

　　“刚刚。”程子放声音沙哑，没有平日的清朗。

　　他摸过手机查看时间，发现才早上七点，于是再次抱紧她，“时间还早，再睡会儿。”

　　裴然动了动，没有挣脱成功，腰间的手臂收拢更紧，眼见挣脱无用，她打着哈切打算闭目养神。

　　连日来盘桓在他们身边的冷空气在这个拥抱里消弭，温和的氛围里，程子放起迟了，直接睡到上午十点。

　　程子放看看时间，看看怀里人，长久沉默里，他开口，“你没叫我。”

　　“我也刚醒。”裴然说。

　　程子放摸过床头手机，电量告急，屏幕被未接电话和短信塞满，他粗略看下来，直接丢开，伸手轻揉额头，任性决心今天休息。

　　裴然瞠目结舌，憋出句话，“你是老板，怎么能乱来。”

　　“我开的公司，我当然有权利决定怎么做。”程子放任性到底。

　　裴然想想也是，闭嘴停了劝告。

　　这一静下来，两人面对面有些尴尬，冷战期间，都不服输，无话可说实属正常，冷战结束，前段时间的心理还在隐隐影响自己，开口说什么都觉尴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