咚
似乎有战鼓擂响。
陈恩山僵硬地驻在原地，聆听着那足够摧毁理智的共鸣。
咚咚
一下，两下，三下……
那种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把人淹没，但除他之外，能听到这种声音的只剩下林风了。
这根本不是战鼓声……那是自身心脏与灵识摩擦产生的共鸣，在感到极度的压迫感和恐惧时从身体内部自主发出的警报。
什么时候这里出现了大能？明明天剑级不会那么快赶到，而且这种压迫感……远超天剑级。
而陈恩山此时只有一个念头：逃。
……
……
一步，两步，三步。
封仁语从阴影里踏了出来，手上还端着售货机里三块钱一听的可乐，昂首阔步地走在光线湖昏暗的走道上。
他的面色依然沉静如水，脚步沉稳，像是在花园里闲庭信步。
“拦住他，快拦住他！”陈恩山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扭曲，成百上千的感染者一拥而至，随着他的催化，蛊虫转瞬实力暴涨。
狭窄的走廊里被人海淹没，售货机被挤翻了，玻璃碎了一地，在狂笑与嘶吼中毫不起眼。
但身形单薄的男孩漆黑的眼瞳里无泪无光，他没有退却，依然不急不缓地前行。
他踏过破碎的玻璃，脚下嘎吱作响，绵长的打了个哈欠。
于是乎，他缓缓抬起了有些苍白的手腕，中指与大拇指相扣，直面着那“过境蝗虫”。
力量解放，1％
有风吹了起来，自走廊拂来的穿堂风扬起了他胸前的指环吊坠，冰爽的可乐也在喉间淌过。
紧接着，他轻轻弹指。
一个平平无奇的弹指。
像是跨越千年，又仿佛一瞬间，那弹出的指尖轻触着对方的胸口，在千百人的重压前犹如螳臂当车。
下一瞬，震荡紧随而至。
犹如咆哮的洪荒巨兽，俱寂的万籁在这一瞬开始流动，那足够让人心神崩溃的刺耳尖啸刺破了沉寂。
惶恐，震愕，千百张面孔。
席卷而至的震爆将整个走廊里的感染者排了出去，像是轰鸣向前的巨轮，夹杂着陈恩山最后一丝侥幸砸进了墙里。
陈恩山转身就跑，丝毫没有回身战斗的打算。此刻他只有逃……他宁可和三个天剑级对峙被砍成肉沫，或者在雪牢里度过他一生所有的阳寿。
他后悔没有听信10号囚徒的卦象，冒然回到城市强行进行晋升仪式。
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曾听过一个不成文的规矩：无论你是仙是魔，千万不要明目张胆欺压凡人。他们即便再弱小，也是这一片天地的命脉。
人族卑微渺小，但生生不息。
因为在这背后全要仰仗一个人。天上的真仙遇见了要礼让三分，地下的妖魔见了也丝毫不敢越过雷池的凡夫俗子。
那是仙与魔不敢逾越的一道门槛，维护天地均衡的一条不成文的法则。
“是您？一定是您！”陈恩山干涸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，可他又随之亢奋起来。“没想到能在这个小地方遇到您！”
他不停地狂奔，在无数高楼上凌风飞行，可无论如何他都甩不开那在陆地上行走的人影。
在空中无数蛊虫抛下，燃烧的蛊虫袭来，像坠落的炮弹。这是足够让金丹修士都直接陨落的骤然袭击，一团团真火燃透钢筋水泥，这一条街道的路面化作一片焦土。
封仁语仰头注视着骤然落下的火雨，在路边捡起一把行人掉落的雨伞，随后撑开。
蛊虫自动避过伞面，任由封仁语在街道上漫步。
他一手雨伞一手可乐，像是个高中刚补完课的学生，带着淡然与麻木。周身的满目疮痍也无法让他的脚步停滞。
陈恩山浑身解数，将一只蛊虫打进自己的静脉。
地面不安地颤动着，紧接着……
轰！
数个井盖骤然爆裂，无数的蛊虫泛着漆黑水光，顺着气流攀升，涌向天穹。虫群的浪潮夹杂着刺耳的蜂鸣凝聚着每一道灵气，钻进他的体内。
令人头皮发麻的黑水像倒悬的瀑布直流而上，在仓皇夜色扭曲，爬行……在无数人茫然与畏惧的目光里钻进陈恩山的躯体。
此时的阳真瘫坐在墙角，此时他被洞穿的腹部已经停止了失血，仰头看着窗户外的漫天灾厄，“无量虫功……”
完了，这座城市要完了。
那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邪功，在这种状态加持下的陈恩山甚至能和天剑级四六开。
进化转瞬完成，裹挟着滔天血气的黑暗横空压下。
但封仁语脚步未停，只是又喝了一口可乐。
灵识开启，1％。
……
……
华山之巅盘坐的老人骤然睁眼，他有些浑浊的双目转瞬澄澈，眺望向远方。
“天师，如何？”一旁首席打扮的白衣弟子拱手询问。
“无事。故人苏醒尔。”
……
……
在奢华装潢的酒楼之顶，聚拢在餐桌上食着血肉的群妖忽然浑身颤栗，餐桌尽头那妖艳女子更是吓得直接丢下手中的白骨，僵坐着像是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宝宝。
过了许久，女子才略微挺直腰板。
“他……”餐桌上一旁化作人形的妖畏畏缩缩地说，“你们感觉到了吗？我没有感觉错，真的是他！他为什么也回来了？我们之后要怎么办？”
无人回应，于是乎，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向餐桌尽头的那个女子身上。
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，那女子还带着一丝颤音，“从今往后，任何在凡间有越界行为的成员将直接逐出同盟，并追究责任。”
……
……
正在云雾间穿梭的苏月白忽然怔了一下，“先生出手了？”
好了，这下没有赶过去的必要了。
紧接着她直接停止赶路，在无人之境飘落。
然后她在路途上经过一辆甜品车，咬着嘴唇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，脑中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。
“要不要买一份当作是在这个世界给先生的见面礼？”
……
……
这场闹剧结束了。
封仁语踏着玻璃碎片，望着最后的生命力消逝在夜色里，随着溅射的火星转瞬即逝。
他收起了染血的雨伞，在路边洗手池里略微清洗后便放到一家店铺的卷帘门旁。
紧接着，他提起能勉强辨清陈恩山面容的人头，投到林风的怀里，“人情还了，现在我该回家了。”
然后，他吸尽最后一口可乐，随手将易拉罐丢进了燃烧的火焰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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