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也是这个时候，燕归注意到了秋桐，今日嬷嬷穿着的披风，是她发下去的。

前几天钟太后不高兴，宝慈宫上下没人敢穿。

今天秋桐却穿了，这说明，要么是钟太后心情不错，要么是钟太后有求于燕归。

这查着薄罗衫子呢，钟太后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，那么，就是后者。

太后有事要求燕归。

她平静下来，唇角微微扬起：“正巧今日我要去给母后问安。”

说着站起身。

青芜端着茶从外边进来，见她动身要走，急忙往前走了两步，“娘……娘娘，茶水好了，嬷嬷不喝一口吗？”

虽说尽量克制了，她嗓音还是有些发颤。

燕归知道她心里没底，古代的小宫女，生死由不得自己做主，可她偏偏又想活下去。

“不管茶水了，”燕归笑意轻柔，“你和妙意，随我去宝慈宫吧。”

青芜观她笑面，心中不安稍稍褪去，应了一声：“是。”

今日钟太后没有修剪梅花，在抄经。

燕归看她专注侧颜，心想董事长退休生活真是轻松惬意，等她拿到了大权，她才懒得斗这个斗那个，她也要年纪轻轻退休养老。

“母后万安。”

燕归恭敬行礼。

“你来得正好，”钟太后收了笔，眉眼含笑，“我抄的《妙法莲华经》，你看看如何？”

燕归顺从地上前观赏。

钟太后一手好字，燕归实话实说：“母后笔墨精熟，沉着朴茂，若是放在臣妾家乡，必定千万人高价争抢。”

钟太后笑道：“你嘴巴甜得很。”

“臣妾真心的，”燕归目光仍落在字迹之上，不过语调微微一转，“只是母后为何会想到抄经书？”

这一问，正问到了太后的心坎上。

她面上笑意收敛了些，道：“前几日，贤妃来了一趟，给我送了本她手抄的《妙法莲华经》。”

燕归拉长语调“哦”了一声。

钟太后接着说：“也是那一日，你来同我说了披风之事，也提醒我，后宫之中有人心怀不轨。我后来去查了，也有了些眉目。”

燕归扬了扬眉，适时插了句：“这是臣妾的错。原本这事该是臣妾去查的，却劳烦母后了。”

这话令钟太后顿了一下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。

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啊，本来六宫大权都交给皇后了，薄罗衫子的事也是皇后先发现提出的。

怎么被太后抢了去查，还半个字没告诉皇后呢？

钟太后干笑一声，“……这怪不到你的头上。”

燕归瞧着她神色，心里挺痛快，不过见好就收，问：“不知母后查出了什么？”

钟太后答道：“我拷问了司制司的奴婢，她一开始咬死了不肯说，后来实在受不住刑，才坦白了，那件衫子，是延嘉殿要的。”

燕归心道，李簪雪，你果然没叫我失望。

她点一点头，“查出来了，那便是好的。”

钟太后却叹了口气，神色怆然，不再言语。

旁边秋桐及时接上：“查出来了，太后却是伤心了。”

燕归明知故问：“这是怎么呢？”

“皇后娘娘您可知道，那薄罗衫子是何人要的？”

“谁？”燕归歪头。

秋桐压低了音量：“贤妃娘娘。”

燕归非常配合地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：“怎、怎么可能？！”

又转变成难以置信，“这是假的吧？有人诬陷吧？”

接着叹惋：“怎么……会是她呢……”

跟在后面的青芜悄悄抬头，瞄了皇后一眼。

这演得也太好了吧！

秋桐叹息。

钟太后这时道：“姣姣，好孩子，后宫之中多的是这些腌臢事，照理来说，我不会让你碰见分毫。可如今你嫁给了皇帝，身在中宫，许多事，我不得不让你去做。”

燕归：……

不是，等下……

“贤妃做这薄罗衫子，不利宫闱，你是皇后，必须及时处置。”钟太后是这么说的。

燕归终于明白过来，为什么今天秋桐穿了披风，究竟太后有什么要求她。

敢情是钟太后看不惯搞情趣内衣的，又不愿意得罪周家，所以让燕归去做这个恶人。

燕归都要气笑了。

她是真的不想去延嘉殿。

“母后……”

燕归才开口，钟太后眸光便顿时锋利几分：“你不愿意么？”

燕归：……

好家伙。

她心里直咬牙，面上维持着恭和笑面，“母后这说的是什么话，臣妾是皇后，这些事都是臣妾份内的职责。臣妾只是想问，司制司那个和延嘉殿勾结的女官，还活着吗？”

“留了她一口气，”钟太后满意了些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母后要臣妾处置薄罗衫子的事，一应相关人等，也该交与臣妾处置呀。”

——反正都要去挨打了，好歹把她想要的人才给留住！

钟太后本就不占理，也没拒绝，“说得也是。”

燕归又道：“薄罗衫子毕竟不光彩，臣妾想着，此事快些处置了便是了，不可闹得人尽皆知，尤其是陛下，臣妾实在不愿陛下伤心。”

——她果然还是不想挨打，所以要想尽办法不让谢晏过去。

钟太后也没把这件事告诉皇帝，这会儿更觉得皇后懂事了，“你考虑得很周全。”

顿了顿，燕归望了眼秋桐，“臣妾初来后宫，有许多时候行动不便，不知母后可不可以把秋桐嬷嬷借给臣妾？待此事了结，嬷嬷再回宝慈宫。”

——这是个双重保险，要是谢晏傻不愣登去了，燕归也能有秋桐和她代表的钟太后当挡箭牌。

钟太后却不说话了。

秋桐道：“娘娘见谅，如今太后身子越发不济，这宝慈宫少不得奴婢。若是为了行动方便，娘娘不如带上忍冬。”

燕归压根不记得，她在书里还写过忍冬这么一号角色。

钟太后这时道：“忍冬是我身边老人了，知分寸，也有些手段，她跟着你，我放心。”

言罢也不等燕归拒绝，便传了个嬷嬷进来。

没见过，没印象，也没穿燕归送的福利披风。

但好歹是宝慈宫的，又是太后亲自指给她的，也能用。

燕归领着人，一路往延嘉殿去了。

此事原本秘而不宣，谁知她自廊道行过时，意外被不远处的二人瞧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