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大娘恰巧经过，瞧见段明涯，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，安耐不住八卦的心情问我：“小岳啊，你们认识？你和他什么关系啊？他来找你？”

“不认识，没什么关系，不知道。”

段明涯脸色瞬间灰白，喉头发紧。

快问快答后，陈大娘扫兴地走了，但他身为村中的八卦好手，凭借敏锐地嗅觉，半信半疑地又回望了我们好几眼。

待她走得没影了，我才松了口气。

我可不想明日就被人传和段明涯纠缠不清。

段明涯开口，言辞恳切：“当年，是我对不住你，我愿意用一辈子赎罪。”

他的语气卑微又乞求。

他眼眶发红，抓住我的手，固执地盯着我：“求您、求您别不要我。”

我不紧不慢地抽回手：“你是不是忘了，你谋杀过我啊，我们是仇人的关系，我怎么敢留你。”

他刹那间脸色煞白，眼泪掉了下来。

我继续道：“你当年为了你的青梅欺骗我，那次遇刺也是你和皇帝安排好的吧，你这样的人，我只会觉得可怕，并不想再和你有过多牵连。”

许是我的话太过直白，段明涯的身子摇摇欲坠。

我每说一句，他的脸就白上一分。

待我说完，他脸上已无血色。

“不是、不是的……”

他喃喃地反驳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，只是呓语般想证明自己对我的真心。

可我并不需要。

“求您，求您不要恨我……”

他突然跪下，膝行过来。

一如曾经，将脑袋贴在我的腿上撒娇。

但如今，他的声音、他的颤抖，都带着绝望的意味，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。

“不要把眼泪鼻涕弄在我的衣服上，兰时洗起来很辛苦的。”

他的手猛然僵住。

我骗他的。

兰时怎么可能洗衣服，都是让别人来洗的。

兰时总算来了，将我从这令人疲惫的拉扯中解救出来。

她带着我离开，回头还不忘对段明涯道：“周……不，段大人，听说周姑娘等你五年了，你是有什么癖好吗，就喜欢辜负女子的感情？”

17

那日段明涯被兰时说得哑口无言，却仍然不愿意走。

他每日都来。

就这么不近不远地瞧着我。

每当同我眼神对上，他就会像只被抛弃的狗，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主子，双眸迸发出希冀的微弱亮光。

看我不吃这套了。

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绳。

我也是这么对段明涯说的。

他听到后，泪流满面，身形佝偻得似要钻到泥里去。

“您是真的不要我了吗？”

这不是早就明摆着了吗？

他哆哆嗦嗦来够我的衣摆。

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。

他惨然一笑：“那我只求您，不要恨我了，好不好？”

每日看到他，只会让我厌烦。

闻言我立马道：“好好好，不恨你、不恨你，我当你死了，好不好？”

他看了我最后一眼，似要我的样貌牢牢拓印在脑海里。

后来就没有再见过他。

第二年开春，岳琅来小住。

一日，他高兴地多喝了些，嘴上没把门，告诉我，段明涯死了。

是自尽。

自己剖开了自己的心。

然后塞了一个女子木雕进去。

他死前不停地说，自己是真心的。

“我待您是真心的，您信我、您信我，别不要我……”

“您看，我把您放在心上了，您看看我的真心……”

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。

周家的小姐哭晕了好几次，身子越发不好了，频频吐血。

蛊虫几乎长在了我身体里，被强行挖出去，本来就已虚弱至极，她这么作弄，自然伤身。

真是天妒人才。

兰时没收了岳琅的酒壶。

岳琅第二日醒来，似乎回忆起昨晚的话，懊恼了许久，一直小心翼翼地瞧我。

他却不知，我心中没有一点波澜。

他想要再说些什么找补的话，被我打断。

休对故人思往事，且将心火试新茶。

趁年华。

云过万里。

我如风自由，不曾再系于爱恨。

【全文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