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.

　　[陈婉：要去我学校玩吗？可以带你们体验一下催眠，我觉得特别有趣。]

　　[岑颜：我导师找我呢，周末都没时间。]

　　[陈静：哎呀，这种事肯定要找我呀。]

　　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份替换的呢，大概就是那一次的“体验”。

　　从那之后，我时常感觉到陈静的异常。

　　她的香水味，她的神态。

　　但无论她如何改变，都无法变成真正的陈静。

　　陈静心思单纯，大大咧咧。

　　她听见姐姐死讯时，绝不会是那副冷静的样子。

　　陈母强烈拒绝尸检，很快就将尸体带回去埋了起来。

　　没人会知道，躺在那里的人是陈静。

　　陈婉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，所以她要陈静替她去送死。

　　作为在家中向来不受重视的妹妹，被母亲和姐姐忽视的妹妹。

　　她将任何一个邀请都当作讨好的机会。

　　陈静欣然赴约，听话的完成“体验”，却不知道自己到死都在被利用。

　　可那个人，真的不知道谁是陈婉，谁是陈静吗？

　　[或许我们本来都会死，她只是早一步罢了。把你关在这，就没人知道那个秘密了。]

　　可我只相信，人死了，才不会背叛秘密。

　　服务生将我的牛排端了上来，把刀叉放进我手中。

　　我们这一桌的气氛诡异，互相笑着，都不说话。

　　服务生从餐盘上端下一杯红茶，放在我面前。

　　茶杯底部明晃晃的贴着一张纸条。

　　“捉迷藏倒计时，0。”

　　这场游戏该结束了。

　　我将纸条举起来给陈婉看，对她灿烂的笑着。

　　或者说，她甚至不是真正的陈婉。

　　真相的发现，让假景不再稳固。

　　西餐店的客人忽然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消失，只留下坐在我位子上的那个男人。

　　面前的陈婉，融入了我的猜测和真实情况。

　　是那个人想告诉我的，也是我想知道的。

　　在我眼前的不过是加入了我的主观情绪的投影。

　　身旁的服务生消失了，西餐店开始崩塌。

　　我看着那个位子上的男人转过身来。

　　那双藏在金丝框眼镜下的眼睛注视着我，笑意不达眼底，就像一片深渊。

　　我拿起餐盘上的餐刀，仔细的擦了擦。

　　“陈婉”似乎意识到我要做什么，起身企图制止我。

　　那个男人也向我疾步走过来。

　　在江言就要碰到我的一瞬间，我侧身躲开，轻声对他说道，“哥哥，游戏结束了。”

　　锃亮的餐刀插入我的脖颈。

　　属于我的血液喷溅而出。

　　岑颜，梦该醒了。

　　14.

　　儿时的乡下绿茵遍野，散客的学生牵着家人的手一同回家。

　　我在庭院里摆弄着妈妈的花草，它们已经快枯死了。

　　陈婉拉着陈静，急冲冲的跑到我面前，“隔壁的秦阿姨回来了，喊你去玩呢。”

　　那是一个在乡下人口中乱混的女人。

　　可她风光的带着一家人回乡，过得比谁都好。

　　秦姨的女儿被妈妈疼爱着，她有个满眼是她的哥哥，被宠爱的像个小公主。

　　我喜欢喊她柔柔。

　　从未见过的巧克力和糖果塞了我满手。

　　面前的少年容貌温润，细细的为我擦拭着沾满泥土的手。

　　我开始频繁的和他们打交道，贪恋这片刻的温暖。

　　直到那天雨停了，一直被耽误行程的秦姨准备离开了。

　　我们找到在收拾行李的柔柔，想给同伴留下一个难忘的假期。

　　“柔柔，你想不想摸田螺，特别好玩。”

　　陈静竭力的劝说她和我们去“冒险”，我站在旁边，期待着看着她。

　　那片湖很大，是水库上游的湖。

　　我们平时只在浅区域玩，对另一边的湖岸一无所知。

　　“要不要去深一点的地方，还能抓小鱼呢，这里的河蚌也好少啊。”

　　陈婉手舞足蹈的比画着。

　　几个女孩已经玩疯了劲。

　　我小时候被叮嘱过不要太靠近深水的地方，因为妈妈说里面有水怪。

　　所以我自发的跑上山，采野草莓来吃。

　　陈静会游泳，但她的腿刚爬树摔了，只能遗憾的看着陈婉和柔柔去抓小鱼。

　　刚刚结束雨季的湖，比以往的都更要危险。

　　陈婉刚摸了几步，就面色苍白的往回退。

　　可她走不动，因为她的腿陷住了。

　　另一旁的柔柔走的没她远，但情况也不容乐观。

　　两个女孩孤零零的站在远离浅边的地方，湖水已经逐渐齐胸。

　　她们终于意识到不对。

　　陈静着急的用一条腿撑着自己，企图去拉陈婉和柔柔。

　　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，即使用尽力气也拉不动两个人。

　　湖水又涨了一截，快要淹过脖颈。

　　我听到哭喊声，急忙的从山上下来。

　　可眼前的一幕让我愣在原地，呆呆地看着滚动的湖水。

　　陈婉和柔柔拼命地抓住陈静纤细的手腕，水流和被困住的双腿激的她们站立不稳。

　　陈婉费尽力气，竟然一把撇开了柔柔的手。

　　她一个人抓着陈静的手，拼命地往岸上爬。

　　陈静跪倒在地上，呆愣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。

　　柔柔被陈婉一把推开，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，整个人瞬间就被水淹没了。

　　等到湖水回归平静，我的野草莓落在脚下，红的刺眼。

　　陈婉转过头盯着我，惨白的唇边上下张合，说出残忍的话，“如果不想让你妈跟你小叔跑了的事被所有人知道，你就别说出去。”

　　年幼的女孩学着家里人的模样说出恶意的话语。

　　我被冲击的久久不能回神，眼神呆滞的看着平静的湖面。

　　最后警察来了，把柔柔的尸体打捞了上来。

　　她的身体已经浮肿，白色的连衣裙紧贴着身体。

　　秦姨扑上来抓住我的手，“颜颜，你是最听话的，柔柔也很听话，她不会去那么深的地方的，这不可能是意外。你告诉阿姨，为什么你们都好好的，我的柔柔死了啊！为什么！”

　　我双唇嗫嚅，一句话说不出。

　　真相在我的嘴边，我的一时犹豫将它掩埋，再也没机会说出口。

　　我是旁观者，也是帮凶。

　　一旁警察将失控的秦姨拉了下去。

　　陈婉和陈静在陈母的怀里发抖。

　　我怔怔的站在原地，和另一边注视着湖面的江言对上了视线。

　　所以啊，江言，你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个夏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