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咏薇满腹的心事无处诉,她打了一个视频电话给爸爸。
谢爸爸过了一会才接了起来,站在一片工地上。
谢咏薇愣了一下问:“爸,你在干嘛呢?”
谢爸爸吱唔了一下说:“哦,你何叔叔新开了个工地,让我去做点管理工作。”
谢咏薇一听就急了说:“是不是又让你看工地了?你上次给他看工地差点把命都丢了,你还去?!”
谢爸爸一直以咏春拳嫡传弟子自居,在苏城还开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咏春拳馆,还收了一些徒弟。何叔叔就拿他招牌出来当工地安全的保护伞,有时候遇到当地流氓闹事什么的还会把谢爸爸抬出来,有时候还管点用。但有一次谢爸爸还真去工地给何叔叔张罗事去,差点被几个小混混把脑袋开了瓢,幸亏没伤着脑子,不过也缝了好几针。
谢爸爸听女儿提他糗事,赶紧说:“我这忙着呢,回家再跟你说。”
谢咏薇被挂了电话,心里着急,又打她妈电话,谢妈妈一直在退休教师协会当帮手,电话一接通,只听到里面正放着激昂高亢的主旋律音乐,谢妈妈拔高嗓音说:“他呀,在家闲不住,这不,拳馆交给小唐经营了,他就去老何的工地上去帮忙了。你别担心了,你爸就是闲不住的命。哎哎,闺女,不说了不说了,我这正参加全市退休职工汇演彩排呢,上台了。”
谢咏薇被谢妈妈又挂了电话。
谢咏薇心里一沉,她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问爸爸借钱,让他有了压力,想着再去挣钱,以备女儿不时之需。想到这里,谢咏薇一阵难过。
谢咏薇回家先煮好白粥,煮了几个鸡蛋,再把榨菜和肉沫放上点生姜沫炒了一小盒,配着白粥吃,不然没有味。收拾好厨房她就去丢丢住的酒店,谁知前台说,梁先生退房了,退的房钱他们原路打回梁先生信用卡了。
谢咏薇愣在前台,一时间有点心慌,丢丢在这没有身份证,没有亲人,没有手机,他去哪了呀?
谢咏薇拎着保温桶就去了“极速光”网吧,可是她一排排地找,也没看到丢丢——那一头浓密的,有点自来卷的黑发,以及灰不溜秋已看不出本色的套头运动衫。
她拎着桶不知所措地转了一圈,网吧里灰黄的光线,厚重的味道让她窒息,而丢丢像断了线的风筝,更让她失落。
她上哪去找丢丢?难不成真把丢丢丢了吗?
她一步步往上走,觉得脚步都沉重起来。这时她身后追上来一个人,叫:“姐姐!薇姐!”
她一回头,看到一头紫色的头发,这才想起来那是帮丢丢卖账号的什么仔。
“我是阿波仔,是丢丢的朋友,他搬到星光酒店去了,是我给他开的房,在2005号房间,他让我在这等你,我刚才打了个盹,差点错过你了。你可别跟丢丢说啊。要不然他饶不了我。”
阿波仔笑嘻嘻地边说边挠头。
谢咏薇听到有丢丢的确凿消息,心里一轻松,忙说:“放心吧,我不说,你这不是没耽误事吗?星光?星光是不是街对面那家四星酒店?”
阿波仔点头说:“对对对,上午我们刚去那开的房。丢丢说不能再在网吧呆下去了,他要吐了,他要找个有电脑可以上网的酒店。”
谢咏薇点点头说:“行,我去星光找他,我给他煮了点粥。”
阿波仔羡慕地说:“姐,你对丢丢太好了,我要有你这么个姐姐,上网吧打游戏还有姐来送饭,做梦都要笑醒。”
谢咏薇有些苦涩地一笑。
星光大酒店不愧是四星酒店,大厅宽敞又明亮,还有硕大的水晶吊灯从天而降。但是没有房卡坐不了电梯,谢咏薇打内线电话,丢丢很快接了起来,一听谢咏薇的声音大叫:“你怎么才来呀?我都要饿死了!我把另一张房卡留前台了,写的是你的名字。”
当丢丢接过保温桶后,用近乎吸尘器的方式把白粥一扫而空,然后才把那几个鸡蛋就着榨菜炒肉都吃光了,最后拿起一罐可乐一气喝了下去,用力打了几个饱嗝,一头倒在床上说:“满血复活!”
心事重重的谢咏薇默默收拾好保温桶慢条斯理地说:“这个酒店有很好的自助早餐,我呢明天还要去面试,后天还有两个面试,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,这附近有家叫珠江月的粤菜馆,做的生滚粥,鱼片粥都非常好,你可以自己点外卖。等你要去复查那天我来接你去医院。”
丢丢从床上抬起头来问:“姐,发生什么事了?”
谢咏薇摇摇头,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,她强忍着从包里掏出几百元来放茶几上说:“这是给你的外卖钱,你放我那儿的钱我给你保管。这钱是我给你的。”
谢咏薇拎着保温桶往门口走,丢丢却一跃而起,拐杖都没来得及拿,跳了两步一把揪住了谢咏薇说:“姐,你脸色不好,是不是姐夫又找你事了?”
谢咏薇摇头,看着他有点难过地说:“我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太无能了,太没用了。不但给你带来了身体上的苦痛,还让你失去了与家人的联络。而我自己,在这个城市也像个浮萍一样,不知道何去何从。”
丢丢看着她用少有的严肃表情说:“姐,我不是跟你说过,一切都会好的。咱们虽然暂时找不到那个推我的西装男,但起码知道了你不应当负车祸的全责;我虽然没想起来自己是谁,但我起码知道了,我,应该是一个电玩高手。我正在电玩世界里寻找我自己的踪迹。也许我从网上反推,能在现实中找回我自己。当我找回自己,也许你就不用为我的医疗费,康复费而发愁,我觉得自己不缺钱,我应该是个有钱的人。”
谢咏薇看着他,脸上的难过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气恼,是愤怒,她推了丢丢一下说:“有钱人了不起啊!为富不仁,仗势欺人的有钱人我见多了。你要是那样的人,你就给我滚远点!”
谢咏薇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“姐!”丢丢居然踮着脚走了出来,对着谢咏薇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。
谢咏薇回头,凶巴巴地说:“别喊我,我不是你姐!我跟你没关系。”
丢丢却扶着门眼巴巴地说:“我等你明天给我送粥,晚一点都没关系。我不吃别人做的东西!”
谢咏薇继续凶巴巴地说:“不吃就饿着!”
谢咏薇走向电梯,丢丢继续说:“姐!我等你呀。”
谢咏薇走进了电梯,关上了门。
梁栋豪一直到半夜才回到家,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小房间,客厅的台灯却亮了,谢咏薇坐在沙发上看着他。
梁栋豪镇定了一下走了过来坐到她身边。
谢咏薇开口道:“豪豪,我想过了,你如果继续在乾云房产工作下去,以李慕云的个性,不会放过你的,你拒绝她一定会没好日子过。”
梁栋豪伸出胳膊搂住她肩膀,用手轻轻揉着耐心地说:“你要相信我,有能力去处理与她的关系。我进公司虽然时间不长,但是论销售业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,李董事长都对我很器重。要不是看在陈杰是当初与他一起打天下的老将,销售部长这个位置早就是我的了。李慕云也不是傻瓜,她现在就是看我新鲜,等她明白我不是那种为了富贵就抛弃你的人,她也就死了心了,加上我还是她的一员销售大将,她刚回来还要依靠我们给她出成绩,所以她也不会拿我怎么样。”
谢咏薇扭头看着他说:“你明知道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,你明知道她心胸狭窄,嚣张跋扈,你还要跟她周旋,还要指望她放你一马?梁栋豪,你为什么要受这份气?你为什么要低这个头?”
梁栋豪抽回手来,有些不悦地说:“工作嘛,哪里不受气?不是受这样的气,就是受那样的气。低头?我怎么是低头呢?我不是依然靠着工作,靠着业绩在公司说话吗?我又没靠着她在公司趾高气扬。”
梁栋豪站了起来悻悻地说:“我在公司受够了同事的气和李慕云的指使,回到家你不但没好脸色还来逼问我,谢咏薇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可理喻了?你以前的温柔和善解人意都到哪里去了?你要再这么无理取闹,我可告诉你爸去了。”
谢咏薇低声说:“对不起,豪豪,我心里堵得慌,我不够体谅你,不够理解你,是我的错。我也相信我们四年的感情可以抵挡得住这场风暴,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,离开你的呵护,我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一无所有。”
谢咏薇边说边流泪,梁栋豪弯腰隔着茶几伸出手来抚去她脸上的泪水说:“傻瓜,我们还要白头偕老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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