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第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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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7.

  阿平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,

  眼睛拆了包扎的纱布,露出狰狞的伤口,两只眼眶里没有了会转的眼珠。

  只有两个深渊一样让人心疼的洞。

  阿平,再也不可能看见了。

  以前酿酒时,他严肃的眼睛看着灶上的火,看麦子的成色,

  以前打酒时,他小心的眼神,一瓢一瓢地看着酒进了客人的酒壶里,

  以前他曾用那双眼睛笑意盈盈的看我,

  以前给我涂手时,那双眼睛蓄满心疼,

  记得成亲时,这双眼睛笑的就剩一条缝,

  ……

  这些以后都不可能了。

  姑姑重新开始执掌酒坊。

  姑姑说,阿平这些天没有好好的吃过饭,

  只是不停的要酒喝。

  要我好好劝他。

  我掀起帘子时,院子里的赵叔和小赵,还有其他酿酒的帮工们都看着我,

  他们有些愣住的样子,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很像。

  但我不是第一次来了。

 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。

  我进了屋子,一下子打掉了阿平手里的酒壶。

  「公孙平,你为什么就站不起来了?」

  「我看不见了!看不见了!」

  「看不见又怎么了?」

  「田婆婆年纪那么大了,每日还要做糕,她也老眼昏花了,每次都要眯着眼」

  「李医师医馆里那个瞎子师父,专给做苦工的人揉筋按骨,也能过活」

  「还有你姑姑,为了拉扯你,忍受了多少人的闲言碎语,继承这酒铺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这个世上多少人,为了活着,为了活的好,而费尽心血,苦苦挣扎」

  「你凭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」

  阿平轻蔑一笑:「说这么多,就是希望我振作起来,好好活」

  「你才没有愧疚的跟你的少爷走,对吧?」

  他空洞的眼眶对着我,让我心寒,又让我心疼:

  「是的,你说的没错!我已经答应少爷了,我会去给他做通房!」

  「我就知道!你身上有他的味道!我不会闻错的!」

  我气极反笑,站立不稳,向后跌到下来。

  身下,粘腻和濡湿,不断蔓延。

  18.

  我再醒来时,阿平跪在我榻前,

  他流不出泪了,但我感觉到他难过又自责,脸上还有好几个巴掌印。

  姑姑把他薅出去,摸摸我的头。

  姑姑告诉我:「你摔倒晕过去后,阿平闻到你身上的血味了」

  「他也不敢动你,就跌跌撞撞跑出去想找医师」

  「没走几步,就遇上了节度使府的少爷,阿平认出了他,就拼命对他磕头,求他救你」

  「少爷和阿平谈了片刻,好像是做了笔交易,还签了文书」

  「少爷给你请了最好的医师,用了最好的药」

  「不然你这胎可能就保不住了,阿平也知道了,你的心意」

  「他错怪了你,我已经打过他了,好孩子,苦了你了,是我们对不住你」

  我怀孕了?!我看着还平坦的小腹,我竟然有孩子了?

  我抬头看阿平,他不敢进屋,也不想走远,

  坐在门槛上,双手扒着门框边子,耳朵贴在门板上。

  脸上没有悲伤,只有欣喜。

  我轻轻唤他:

  「阿平,你要做爹了,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?」

  他一直点头,嘴里不清不楚的呜咽:

  「青杏,我知道了,我也知道错了,我就是很害怕」

  「我瞎了眼,你这么好,我不配了,我也不想你走」

  我听得心烦:

  「姑姑说你和少爷签了文书,你们谈的什么?」

  阿平简单几句就不再多说了:

  「少爷说了,他给我们公道,不过他不能人财两空」

  「人,我肯定不给,至于财,是我的事情」

  「以后再告诉你,总之你们之前说的事情已经作废了」

  「你就只管养好身子」

  我一愣,又了然:

  「也是,少爷怎么会要一个有了身孕的小婢女?」

  我看着姑姑:「看不见,就真的不能酿酒了么?」

  「酒最大的妙处不是颜色,而是口味和气味」

  「可这两样又不是靠眼睛看见的」

  姑姑知道我是说给谁听的,安抚地拍拍我的手:

  「虽然从前没听说过,但我觉得也不是不行」

  我刻意让语气冷淡无情:

  「听到了吗?你还不算是废人」

  「你若再懒惰懈怠,不给我挣钱,我就带着孩子走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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