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

　　我一直都知道阿娘出事并非意外，十之八九是宫中那位的手笔。

　　当今天子继位三年，阿爹身为旧臣，手握重权，深受天子忌惮，他便想方设法坏阿爹名声，以便将来名正言顺的打上谋逆之名。

　　阿爹自是知晓的，他暗中谋划之事也正如天子所愿，也不知为何，天子对阿爹的部署一清二楚。

　　灭门那日，血染丞相府，腥味经久不散，百姓却拍手叫好。

　　临行前，我去见阿爹，

　　他原本修长的身姿已微微佝偻，“昭昭，你这般，你阿娘是不会原谅我的。”阿爹是个极聪慧的人，我所做之事也并未瞒着他。

　　“阿爹，昭昭不悔。”我俯身拜别。

　　我嘱飞羽向邻国发展势力，最好能在月国建立商行，掌握其经济命脉。

　　飞羽眸色复杂，“小姐可信我？”

　　“自然。”我同他对视，“从见你第一面起，你便是可并肩作战的伙伴。”

　　他朝我拱手，“定不负小姐所托。”

　　转眼间进宫已三月。

　　天子似乎压根没想起有我这号人，我被安置在宫中最破旧的偏殿。

　　凭借丞相嫡女的身份，虽不至于被为难，但走出去隐隐有同情又幸灾乐祸的目光隐晦的落在我身上。

　　我索性不出去，把偏殿荒凉的庭院改成菜地，整日同小包子两人玩怪人教的的棋牌游戏。

　　这日我正爬树摘柿子，听闻身后传来落叶被碾碎的脚步声。

　　“小包子，你去给我拿个竹篮来。”

　　“乔昭昭。”声音夹着冰霜。“你过得可真逍遥。”

　　我回头，来人着一身明晃晃的黄，眉眼锋利。

　　是天子，萧焱。

　　7.

　　“陛下怎么得闲来我这地方了。”

　　萧焱玩弄着手中柿子，“看来这偏殿，你住的甚是习惯。”

　　“自然是比不过丞相府的。”我出言激他。

　　在梦里，这萧焱便对我冷言冷语，一次醉酒后我不小心碰了他，他伸手将我推到，言语狠戾，“卑贱的一维生物。”

　　“伶牙俐齿，真是让人生厌。”他俯身凑近，“乔昭昭，我可真厌恶你的笑，我真好奇，打碎你的脊梁，把你一寸寸撵进尘埃里，你是不是还能笑得出来。”

　　我仰头迎上他的目光：“那便试试吧。”

　　他命人拔光院内新长出的菜苗，砍掉果树，每日送来的吃食也无半点油荤。

　　我半分不在意，他不给我，我便去御膳房偷，专拿他爱吃的那些菜肴。

　　最近有些馋烤鱼，趁夜深我带上两个小丫鬟奔向御花园捞锦鲤。

　　“小姐，我们一条烤，一条红烧，还有条小的，我们养着吧。”小豆子吸溜口水。

　　“他们把院中土都掘了，怕我们鱼刚养上，水都要断了。”小包子愤愤不平。

　　我跨进门，漫不经心道“断了便断了，挖口井的功夫罢了。”

　　“昭昭，我回来了。”光秃秃的院中长身立着一个人影。

　　我抬眼，那人模样生疏，同我一般年岁，但我知道，是那怪人。

　　“回来的正好，把鱼杀了。”

　　忙活了一阵，终于架起了火。

　　油滋拉作响，我注视着袅袅升起的火舌，“一维生物是什么？”

　　他正在给鱼翻面的动作一滞。

　　“我不想做个傻子。”

　　他敛了神色，沉默了片刻，语气温柔却残酷：“昭昭，你的记忆，你的亲友，和你，都是游戏中一团数据，是现实中人空想之中的产物。”

　　原是这样，我竟半分不意外，从小到大，诸多事情发展流程固化，如果同他说的是游戏中设定的程序，那也在理。

　　“但是昭昭，你的存在，是爱与祝愿堆砌而成，你的一生，本是灿烂自由的。”

　　他满目认真，但他眸色幽深，透过我，看的又是谁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