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小鸟依人般地伏在江肆肩头,跟着他离开了兰亭水榭。
出门时我还听到宋恩予在那不知天高地厚地高声强调:“我这就打电话让我爸爸打钱,这点小钱对于偌大的宋氏集团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。”
我嘲讽地笑了笑,再次感叹她的愚蠢。
宋家的产业其实已经被败得差不多了,因为我的便宜爸妈都是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主。
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短暂的虚假繁荣还是有的,这大概让宋恩予产生了一种可以一掷千金、挥霍无度的错觉。
假亦真时真亦假,真假千金这种事情,谁又说得准呢?
11
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如此痛快地打脸宋恩予。
虽然她总是习惯性地找我麻烦,但看在宋爸宋妈的面子上,我向来不与她一般计较。
毕竟他们是真的把我当亲女儿疼。
“你看到宋恩予刚才的脸色了吗?真的是大快人心!”
我叽叽喳喳地跟江肆分享我激动的心情,一抬头,却发现他的神色不太对。
“舅舅,你怎么了?”
他默默地看了我半晌,动作生疏地将我揽进怀里。
“宋宋,欢迎回家。”
声音低沉又沙哑。
我陷在他的怀抱里一动不敢动,心脏被重重撞击,酸涩的眼泪漫上眼眶。
当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发现自己与父母并没有血缘关系时,会发生什么?
即便我再早熟,我的心智再异于常人,我也会克制不住地感到恐慌和孤独。
在那一刻,我们,变成了我和他们。
无形的隔阂凭空出现。
而当你知道了正确答案之后,你就会忍不住通过各种细节来验证它。
难怪我跟父母长得并不相像,难怪在我的身上只能找到生物遗传学中的变异规律。
原来所有的格格不入都事出有因。
随时会被赶出家门的风险,就像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尽管我努力装作一切无事发生,但我仍然控制不住地彻夜难眠。
而这种恐慌在宋恩予回来之后被无限放大到极致。
12
从昨晚到现在,我一直努力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。
自我伪装、自我安慰、自我欺骗。
但事实就是,在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刻,我再也没有家了。
就像陆知非说的那样,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可以信任托付的人,只有他而已。
尽管我们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、随时可以断裂的责属关系。
因为我不信任其他人。
素未谋面的爸爸和舅舅,无法给我安全感和归属感,那是他们的家,不是我的。
而我随时都有可能再一次被扫地出门。
可是江肆看穿了这一点。
粗枝大叶的、肆意妄为的、动不动就言语威胁我的江肆,看穿了我的伪装。
他将我拖出了那个厚厚的壳。
我大概还是被上帝眷顾的,我想。
“你,你别哭啊。”
江肆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着眼泪,眼中的慌张显而易见。
“别哭了,我给你买冰激凌好不好?”
“我不要冰激凌,我要见俞白。”
“好好好,见俞白,我这就给他打电话。”
呜呜呜呜,我哭得更大声了,他甚至愿意让我见俞白。
过了好一会,我才止住眼泪。
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江肆衣服上乱糟糟的鼻涕眼泪,在小舅舅面前哭成这个鬼样子也太丢人了。
“我们现在要去哪?”
“不是要见俞白?”
“真的可以吗?”
我敢保证那一刻我的眼睛绝对在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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