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顿了一下，帮她拉了下衣服，忍着眼泪回道：“他忙，空了就来了。”

可这次妈妈没有闭上眼睛，而是若有所思盯了我好一会儿，才用力向我招了招手，让我附在耳边，才说：

“分了就分了，我的宝宝最重要的就是健康快乐。不能给我们幸福的男人，不要也罢。”

我终于哭出来了，豆大的泪水落在她干枯的手背上，再说不出一句骗人的话来。

“妈妈就知道你不开心，妈妈梦里心绞痛了，就知道是我宝宝不开心，就知道……”

她又睡着了，在对我数不尽的担忧里。

我坐在病床边呆呆看了她一整天，也想了一整天。我想通了，我不想给她留遗憾，我不想她到死还在为我担心，

于是，我妥协了。

我给宋时庾打去了电话，想求他来陪我演一场恩爱的戏码，让我的妈妈安心离去。

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。

“你有没有时间，能不能……”

“阿时哥哥，排骨焖好了吗？我好饿啊。”

我的话被无情打断了，紧握手机的手里全是自尊和信任破碎后的伤痛。

“等会儿，我接个电话！”

“喂，什么事？”

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宠溺地支走唐欣欣以后，皱着眉头说出这句话的暴躁样子。

他对我已经没有耐心了，连回避和解释都没有。可我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妈妈，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：

“你很忙吗？”

“很忙，每天都被排得很满，你想怎么样？”

他语气里的不耐烦把我最后的妄想碾得稀碎。

即使妈妈想我圆满，大概也不会是要我委曲求全求来的假象。

“没事，打扰了！”

我仓皇挂断电话，又扑到妈妈床边，牵着她的手一句接一句地说着抱歉。

末了，我又说——妈妈说得对，给不了幸福的人我们不要了。

那一天过去的第二天，妈妈突然又睁开了眼睛，却盯着我一动不动。我把下巴垫在她的床沿上，支着脑袋笑眯眯地和她对视：

“老宝宝，看什么呀？没见过本宝宝这么可爱的美女吗？”

她勉强地咧了咧嘴笑了，然后费力地抬起手来想摸摸我的头发，可手已经虚弱地抬不起来了。

我赶紧握着她手，把头凑上去，帮她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我的长发，像从前一样。

她一边摸一边费力地说：

“宝宝会幸福的，宝宝会有新的开始。会有大大的院子，种满了花。宝宝会有更多的朋友，更好地爱人。宝宝还会有自己的两个宝宝。宝宝会圆满。”

我笑着笑着又哭了，哭着哭着又笑了：

“那你赶快好起来，两个孩子我可不会带，只能劳烦你老人家了。”

她又笑了笑，没有回答，然后睡着了。

妈妈还是走了。

在我下楼给她买碗她要的汤圆的功夫。

那天的天气很好，那天的汤圆很香，那天的我…没有妈妈了。

终于，我还是成了这个世界的孤家寡人。

再没有人透过我的沉默就能看透我的悲伤，再没有人能从我的嘴硬里理解我的柔肠，再没有人无限包容和爱护我了。

我那个倔强又要强的老太太啊，她说她不服输不服老的，等她七十岁了还能给我带孩子，还把我宠成宝宝的老太太啊，她六十岁的生日都没过呢。

她说等我大富大贵了她再享清福，可我小富小贵了她就下不来床了。

她又心疼往医院花了太多钱，嚷嚷着花这么多钱心疼死她不如病死她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