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宝欢见她那面若寒刀的样子，瑟缩着又退了一些。

就这智商，这胆量，真是当枪使都嫌她卡壳。

如今已入深秋，正是满城肃杀，漫天红叶，虽无生机，却别有凄美之意。

到了白水城这么久，为了吃饱饭、睡好觉，日日与人算计，为着几两银子与姜家斗得头破血流，还从来无心欣赏这个边陲小城，想来真有些可悲！

不一会儿听得赶车的通传：“赵府到了。”

到了这儿，她方知朝廷中人的气派，这府宅修得虽不如姜府豪奢，却处处透着雅致谦逊。

姜宁下了马车静静跟着引路的少女步入赵府，高门大宅内，更显夜空凄凉，以往中秋家里早早就买好了月饼，可今年她是吃不上了！

姜宁念道：“西北望乡何处是，东南见月几回圆。”

姜宝儿听了，扯了扯汪云春的袖子：“您之前不是从不让她随我们一同上家学的吗？这么好的诗她怎做得出来？”

汪云春撇撇嘴：“谁知她哪儿抄的，你且记着，待会儿先说与夫人小姐们听。”

今日的宴会是知府夫人亲自操办的，会厅设在待客的烟云阁，如今才入秋，阁内海棠却开的姹紫嫣红，可见培育之人是有些功夫的。

这样的人恐怕除了在知府家里，他处也难寻，这才是权利和地位的体现。

亭内曲水流觞，四周坐的尽是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儿们，正围着夫人李氏探讨养花修剪的道理，也兼有吟诗作对的，可谓是各展才学。

听说赵家嫡子去年正中探花，如今已是皇上亲授翰林院编修，未来必是要进入内阁修书撰史的。

如此才貌双全的人，全白水城的姑娘定是要削减了脑袋攀上去的，这赵夫人也是，儿子都做了京官了，何必还在这儿挑媳妇呢，依姜宁看来，她也就是来了兴致，拿姑娘们溜着玩呢！

她正想着，抬起头便见有人在赵夫人耳边低估了几句，夫人便向她这方看来。

姜宁一时尴尬，只颔首朝夫人微微一笑，姜宝欢看在眼里，气在心里，姜宁这个弱不禁风的短命鬼，哪儿比得过她，为何偏偏入了夫人青眼。

姜宁尝着杯中的葡萄美酒，只叹果然是好东西，入口柔滑，芳香四溢。

那头海棠花标正落在姜宝儿面前，她平日里酸邹邹的念过几句诗文，便自诩才学不凡，文比道韫，此下正好遂了她的意。

她站起来清清嗓子，说道：“今日偶得一句，便在此献丑了，西北望乡何处是，东南见月几回圆。”

见她如此煞有介事，姜宁忍不住笑出了声，这人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，抄袭都抄到白居易身上来了。

姜宝儿念诗时故意吊高了嗓子，在座的人大多听得清清楚楚，这样随口而出的才情，有几个人能比。

大姨娘见女儿如此，笑得满面春风，享受着来自各位夫人的吹捧。

姜宝欢更是马屁精：“姐姐这般才情，在座的可都要被比下去了。”

这没脑子的蠢货，捧了姜宝儿却还不知踩低了别的小姐，接下来她在白水城真是要有好日子过了！

赵夫人慈眉善目朝汪云春笑道：“姜家二小姐早已美名在外，今日一见才知原来不仅生得倾国倾城，更是才学无双。”

姜宁琢磨着，这赵夫人不愧是京城来的，真不简单，第一次办宴会，就能知道谁是哪家的小姐，连顺序也说得清清楚楚。

赵夫人若有所思道：“只是这诗听来未免过于悲切，可有下一句，将此补为圆满，那这头筹彩头便非小姐莫属。”

说着，下人捧出一对上好的白玉花樽，姜宁看得下巴都掉了，这东西，值钱！

此时全场目光都聚焦在姜宝儿身上，她哪儿能想到这一折，一时急得面色焦红。

姜宁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那对花樽：“昨风一吹无人会，今夜清光似往年。”

赵夫人点点头：“好个今夜清光似往年，今日的头筹看来注定要落到姜家了，都是姜家老爷和夫人教导得好，你们姐妹一个赛一个的卓然。”

汪云春急忙站起来：“夫人过誉了！”

看着府上丫头将彩头送到姜宁面前，汪云春她咬着牙，恨不得将她撕碎。

得了好东西，姜宁该走走，该玩玩，府里的美食倒尝了个遍，完全没将心思放在讨夫人欢心上。

看有个姑娘同她一样，梨膏吃得正欢，姜宁拍拍她的背：“姑娘，你也喜欢这个呀！”

那姑娘生得肤白胜雪，圆圆地小脸上镶着酒窝，甚是可爱，她擦擦嘴角：“你倒是有空与我说话，不忙着哄坐上之人开心吗？”

“别人开心有什么用，又不是我自个儿开心。”

“你这话倒是不错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女孩儿笑得天真可爱，与她家那两个妹妹比起来，她就是个雪白雪白发着光的小雪团。

“姜宁，你呢？”

“我叫赵逸允，我刚到这儿，也不认识什么友人，往后你便和我常常走动吧！”

“我也是哎，我刚到这儿也没多久，也没什么朋友！”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，相谈甚欢。

偏偏不巧，这时一位姑娘踉跄着撞在姜宁身上，推得她直愣愣地向后倒去，满身子粘上了碾碎的浆果汁。

那姑娘忙替她擦着身上的污垢：“我不小心的，对不起，小姐你没伤着吧！”

“不碍事儿的，马车上备了衣衫，我去换下就是！”

抬起头才发现，这姑娘一身红裙，宛若如火如荼的红山茶，美艳极了，她美人妆面间额上点了一抹朱砂红，更衬得双眼熠熠生辉。

姜宁话音刚落，就听得人讥笑道：“被她碰了，你以为换衣服就能干净吗？”

说话的人高挑纤瘦，看那上挑的眉毛就知道，是个不好惹的。

那红衣姑娘指着那来人：“你什么意思？推了我还不道歉。”

“推了你又怎么样，你苏晚晚一个红乐坊的舞姬而已，本就是为了几两银子在这儿供人玩乐的，还想争什么脸面不成？”芷沅看了眼众人，笑得愈加放肆。

原来这位就是白水城花魁苏晚晚，果然名不虚传，这华若桃李的姿色比起姜宝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苏晚晚被羞辱得面色通红却不知道如何反击，眨巴了几下眼睛就要落下泪来。

姜宁有些不忍心，她看着对面得意放肆的肖芷沅道：“你不过就是妒忌她比你貌美吧！”

肖芷沅被踩了老鼠尾巴似的跳起来：“笑话，我会嫉妒一个出身低贱的歌舞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