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着就是滚烫,血液沸腾……我发烧了。
我瞪着眼睛看着房梁,我不敢睡。
地牢里一百多个日夜,只要生病,我就不会睡觉。
我怕我一闭眼,就再也醒不过来。
我睁着眼睛等到天黑,又等到了下一个天亮。
柳雪枝来了,换了身淡紫色长裙,走动间带起一阵清香。
她凑到我眼前,撩起一缕长发,露出细嫩雪白的脖子,上面布满了吻痕。
她幽幽一叹,
“长公主……哦不,南华罪奴。
阿策真的好爱我,怎么索取都不够,你说,人家身子骨这般孱弱,可怎么吃得消?”
我看着柳雪枝那张柔弱的脸,哑着声音,
“柳雪枝,原来……你也不过如此。
你和萧策,倒是绝配。”
她的名字,我早便听过。
柳家庶女,温婉柔弱,和萧策青梅竹马,自幼便有婚约。
后来被迫嫁人,萧策忘不了她,也在情理之中。
却没想到,这人竟名不副实。
柳雪枝表情一冷,渐渐露出一抹狰狞的笑,
“南宫绾,你现在不过区区一个贱奴,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?”
她很快又镇定下来,
“南宫绾,瞧不上我,是会付出代价的。”
她俯身,压低声音,
“否则,你以为柳家为何被抄家?萧家又为何遭罪?你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萧策,他又为什么会恨你入骨?”
我还是那副事不关心的表情,
“哦,为何?”
柳雪枝显然很讨厌我这样看她,表情又皲裂了些许。
“南宫绾,我曾捡到你一块摔成两半的羊脂玉配……我把它塞进了污蔑柳家和萧家的罪证里。
萧策一直以为,你是为了得到他,不择手段。”
我轻垂眼:“哦……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?你就不担心,我告诉萧策?”
柳雪枝笑了:“你不会的。你就算告诉他,他也不会信你:”
我也笑了:“柳雪枝,你挺了解我的。既然你这么了解我,你就不该只身前来告诉我真相。不然,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活到现在?”
柳雪枝一怔,后知后觉仓皇后退,却已经晚了。
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像一头濒临绝望的豹子,猛地从榻上弹起,抬手,用腕间的锁链,狠狠扣在了柳雪枝脖子上。
柳雪枝不是我的对手,我低头,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脸色从红变青,感受到她的呼吸渐渐孱弱,就快死了。
‘砰’的一声,大门被人狠狠撞开,萧策暴怒冲了进来。
他折断我的手腕,将柳雪枝抱在怀里,一脚踩上我的胸口。
“大胆贱奴!来人,废了她的双手!”
十指连心。
我的十根手指被夹断,手腕经脉被挑断。
整个过程,我疼得脸色惨白,却没吭一声。
我吭什么呢?
我有资格吭声吗?
就因为眼前的狗男女,我让上万军人冤魂不散,我有资格喊痛吗?
我只定定地看着萧策,
“打个赌吧萧策。有朝一日,你一定会后悔。”
萧策笑容狰狞,
“后悔?不,南宫绾,这件事轮不到我。
因为,很快我就会让你后悔,为什么没有死在地牢里。
你知道吗?有时候活着,才是最痛苦的事。”
看着他漆黑的眼,我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意乱……
“你……什么意思?”
“你说,你若被挂在城门口,你的小九,能忍几天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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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
萧策把我挂在了城门口。
让五个郎中守着我,每天定时将我放下来,给我喂点吃的,吊着我的命。
一天,两天,三天……
烈阳高照,冷风刮骨,暴雨如注……我都受了。
我的小九没有来。
我很高兴。
当初我转身找萧策时,便做了最坏的打算。
我告诉他——
“小九,此次一别,你便当我死了。以后,不管你听到什么有关于我的消息,都不要理会,只要你活着,就有希望。”
小九向来听话,这次,他也一定会听我的话。
第九日。
又是一个艳阳天。
我挂在城门口,神志已经恍惚。
寂静里,我听到马蹄嘚嘚的声音,从远及近。
我慢慢抬头,只一眼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是我的小九。
他消瘦了许多,那张爱笑的脸一片沉寂,他骑着马,只身前来,奔至城门口,翻身而下,对着我双膝跪地,狠狠磕了一个响头。
“皇姐,小九让你失望了。小九没有听你的话。”
城门打开,萧策领着禁军冲出,将小九团团围住,他盯着我,笑得张狂,
“南宫绾,没想到啊,你命贱至此,倒还是有些用处的!
你不知道这些日,南宫沉和他带领的叛国余孽,让我和陛下有多头疼!”
小九站起身,定定看着萧策。
一百多天前,他还是我护着的阳光少年。
如今,他被迫疯长,身上竟已有一层肃杀之气。
“萧将军,既然我已经来了,那么请你按皇榜所言,放了我皇姐。”
萧策笑了,
“放?南宫沉,你一身本领都是南宫绾教给你的,南宫绾难道没有教过你一个道理?”
他一字一顿,
“兵、不、厌、诈。”
“噗!”我再也忍不住,鲜血上涌,自口中喷出。
血在空中飞溅,落在小九雪白长衫上,像极了去年冬天,我为萧策折的那株雪梅。
6
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。
萧策请来了宫中所有太医,花了三天三夜,才让我活下来。
我睁开眼,恰好看到他松了一口气的模样。
“太好了。南宫绾,你若是死了,可就不好玩了。”
他说,
“半个月后是雪枝生辰,我要宴请城中所有达官贵人及家眷为其祝生。
届时,我要你以舞助兴。”
我年少时一舞成名,不过自那之后,我便不再跳舞。
未入狱之前,民间常有调侃,说南华长公主一舞惊天下,一舞值万金,却不知将来有谁,能让我再跳一曲。
我没有说话,淡漠的眼神已说明一切。
不去。
不跳。
大不了,杀了我。
萧策看穿了我心中所想,笑道,
“届时,南宫沉也会来。南宫绾,你是要你的尊严,还是要你的小九平安?”
我瞪向萧策,他笑得更欢,
“向我低头,亦或者,我让南宫沉替你跳?”
我咬牙切齿。
我被烙下奴印时,被当街示众时,被挂在城门口时,我都没觉得如此屈辱。
而此刻,我真觉得萧策的脚踩在了我的脸上,把我的自尊丢在地上狠狠摩擦。
偏偏,我又不得不受!
从云端跌下后,我第一次向他低头。
“好……我跳。”
萧策让我别给宾客扫兴。
命令我每天吃一堆药膳调理身体。
半个月时间,我虽不至于恢复到入狱之前的状态,但却不再是皮包骨,身上实实在在多了一层肉。
到了时间,我换上萧策给我准备的红色舞衣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慢慢走上高台。
萧策在主位举杯:“下面,就请大家好好欣赏,罪奴南宫绾的舞蹈吧!”
他一口饮尽,又道:“对了,今儿是雪枝的生辰,所以我送大家一个彩头。待会儿猜谜——胜者,本将军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。”
我身形一晃,正好看到小九那双悲恸的黑眸。
微微沉默,我转身,赤着的脚轻轻踮起。
脚腕上的铁链摩擦地面,发出轻响,很快和响起的琵琶声,融为一体。
一曲舞罢,响声如雷。
但以前,都是赞美之意,如今,却是轻蔑和调侃。
“不愧是罪奴啊,哈哈哈哈哈,这舞,果然可倾天下!”
“如今南宫绾已经被刺奴字,指不定哪天被大将军送去当官妓,到时候我等……”
……
萧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,垂着长睫,让人看不清他眼里情绪。
柳雪枝笑着拉了拉他的袖口:“阿策,该猜谜了。”
猜谜开始。
我没有兴趣,不过能感觉到现场宾客情绪很高。
等我站到脚跟,猜谜终于有了结果。
萧策声音懒洋洋地:“恭喜傅公子拔得头筹,傅公子要什么?”
傅明廷死死盯着我,恨意丛生。
“我要南宫绾。”
短暂死寂后,傅太傅起身给了傅明廷一个耳光。
“混账东西!你在说什么混账话?”
傅明廷笑得有些疯癫:“怎么大将军,一个罪奴而已,舍不得?”
萧策声音没什么情绪:“怎会舍不得?不过,南宫绾本将军还没折磨够,所以,送给你,不行。但……送你一夜,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7
我被送去了傅家别院。
捆着双手双脚,眼睛还蒙着黑布。
不知过了多久,傅明廷推门而入。
他扣着我的双肩,冰冷的气息迎面而来。
“南宫绾,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?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,变成一个床上的玩物,这就是你想要的吗?”
“我那么爱你,你却对我不屑一顾。你爱萧策,你又得到了什么?”
“南宫绾,你眼睛为什么这么瞎?你知不知道,我有多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?”
……
萧策狠辣,傅明廷则是有病。
我淡淡道:“上就上,废什么话?”
傅明廷双手一顿,然后发疯似的撕开了我的衣服。
身体越来越凉,他的手却越来越抖,接着,竟有温热的水滴落在我的胳膊上,锁骨上……
最后,傅明廷埋在我的脖颈间,哭了。
“绾绾,你是真的眼瞎。”
“你如果选我,我就算是粉身碎骨,也舍不得动你分毫。”
我轻声道:“傅明廷,往事不可追。”
傅明廷哽咽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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